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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蔣衡鎖上文件櫃,隨口道:「所以你不會把我的資料也發給紀堯了吧。」

    「那當然。」葛興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地說:「我可不贊同盲婚啞嫁啊,跟你說,我可是信奉雙方平等的,不會因為跟你關係更好就去坑他。你有的對方也得有,這才叫雙面選擇嘛!」

    蔣衡:「……」

    「葛老闆,我覺得你不該開賽車改裝店。」蔣衡誠懇地建議道:「你該去開婚介所。」

    「哎,你怎麼說的呢。」葛興長長地嘆了口氣,竟然像是早就對這個提議有所心動一樣:「可惜Gay圈這個需求太少,開店肯定賠本,我只能在你們身上找點樂趣。」

    蔣衡對這種拉皮條的愛好有些無法理解,於是他乾脆放棄了接駁葛興的腦迴路。

    他從衣架上取下西裝外套掛在手裡,順便從桌上撈過手機按開,看了看新來的微信消息。

    「我準備下班了,你自便?」蔣衡問。

    「下班這麼早啊,出去玩兒唄。」葛興從辦公桌上蹦下來,興致勃勃地道:「正好周末,壩上那邊的馬場擴建了,去玩兩天唄。」

    「不去。」蔣衡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回復了條消息:「約了紀堯。」

    葛老闆沉默片刻,虛心請教道:「所以你壓根不需要我拉紅線對吧?」

    蔣衡揣起手機,聞言回過頭,附贈了一個友善而憐憫的標準笑容。

    葛興:「……」

    蔣衡跟紀堯約了見面吃飯,然而臨到了對方校門口才被放了鴿子。紀堯給他發了條微信,說是臨時遇到點問題,今晚估計要爽約了。

    蔣衡把車停在一個恰好能看見校門的地方,給他撥了個電話,卻被紀堯掛斷了。

    這看起來像是任性上頭耍人玩兒,要是換了葛興,現在大概率已經調轉車頭原路返回,順便還得跟狐朋狗友吐槽一晚上。

    然而蔣衡琢磨了一會兒,沒走,熄了火坐在車裡,順便看他這周要用的實習資料。

    他在校門外從晚上六點半等到快九點,做完了整篇工作計劃,紀堯的新信息才姍姍來遲。

    「抱歉,我爸媽臨時過來了,我之前也不知道。」

    蔣衡愣了愣,敏銳地從這句話里察覺出了某種火藥味,於是發了條信息過去,問道:「你沒事吧?」

    那邊沒再回話,看起來像是百忙之中抽空給他發的消息。

    蔣衡想了想,收起手機又等了一會兒,才遠遠看見學校門口走出來幾個人影。

    紀堯落後在一對中年夫妻身後,他們之間看起來氣氛有些凝滯,全程沒有交流。紀堯雙手揣在兜里,微微垂著頭,只是走到路邊幫忙叫了個車。

    上車前,女人回過頭,似乎跟紀堯說了兩句什麼,紀堯沉默著點點頭,於是女人沒再說話,緊隨著中年男人上了車。

    紀堯目送著計程車離開巷口,正想轉身折返回去,就聽見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然後主動掛斷了。

    蔣衡發動車子,然後按了兩下喇叭,等著紀堯看見他。

    紀堯不認識這輛車,他心裡產生了某種猜測,但又覺得不太可能。於是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才握著手機,遲疑地走了過來。

    蔣衡等到他近前,才搖下副駕駛那側車窗,偏過頭笑著看他。

    「還有東西要拿嗎?」蔣衡說:「沒有就走,我餓得不行。」

    紀堯顯然沒想到幾個小時過去他居然還沒走,愣了一會兒,才伸手拉開車門坐上來。

    「你怎麼還沒走?」紀堯問。

    「你沒接電話,怕你出什麼事兒。」蔣衡輕描淡寫地掠過這一茬,遞給他一瓶沒開封的氣泡水:「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高興?」

    「我爸媽來捉姦的。」紀堯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心累的疲憊感:「不知道誰跟我爸媽嚼的舌根,讓他倆開始懷疑我性取向了——今天跑來突擊查崗,想看看我是不是真跟什麼男狐狸精不清不楚。」

    某正對紀堯有企圖的「男狐狸精」對此毫無危機感,語氣輕鬆地明知故問:「怎麼,挨打了?」

    「沒有。」紀堯喝了口水,諷刺地笑了笑:「我估計他們也沒全信,只是懷疑,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來了又不敢明說,旁敲側擊的,說是要看看我最近有沒有好好學習。去我宿舍翻了一圈,又看了手機,什麼也沒發現,就走了。」

    第10章 「只有你趕上了」

    蔣衡家裡說得好聽是信奉獨立教育,說的難聽就是各顧各的。蔣衡從初中開始住校,一路順順噹噹自己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過被家長查崗的新奇經歷。

    但他大概也能理解那對中年夫妻的想法——論誰知道自己兒子是Gay,恐怕都坐不太住。

    葛興說紀堯家是書香門第,恐怕會更視性向問題如洪水猛獸。

    「我們這種人,總要過這一關的。」蔣衡笑了笑,把車開出停車位,隨口寬慰道:「有的人瞞得好,瞞一輩子,瞞到大家心照不宣。有的人不愛瞞,就天翻地覆地鬧一場,最後要麼老死不相往來,要麼彼此各退一步,結局都差不太多。」

    紀堯似乎是累了,他把椅背放低了一點,側頭往外看。

    暖色的路燈在車窗上劃出棱格一樣的光,映在他身上,涼津津的。

    「有什麼意思。」紀堯淡淡地說:「大人們把孩子視作所有物,捏圓搓扁地想讓孩子長成期待的樣子。如果長得符合預期就算了,一旦不符合預期,他們翻臉會比誰都快——感情啊、恩情啊,什麼都是能拿出來抗爭的籌碼。要是真鬧起來,最後是輸是贏,全看誰更豁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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