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2023-09-10 10:25:54 作者: 巋白
    習憂無意識彎了下嘴角,擺正身子坐好,指尖扣上杯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

    仇慶平低頭看著手裡的禮物,聽著兒子的話,著實愣了一會兒,片刻後,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想到送這個了?」

    顧仇敷衍道:「正好就看到了。」

    「我兒子真有心。」仇慶平說著又伸手去拍顧仇的腦袋。

    顧仇不喜歡別人對他的腦袋下手。

    他爸也不行。

    還小的時候,仇慶平經常用手禍禍他腦袋,那會兒他不怎麼在意,因為他作為兒子,可以本能地感知到那雙壓著他頭髮的手是承載著父愛的。從仇慶平和顧雅芸離婚開始,抑或是更早之前從仇慶平產生和顧雅芸離婚的念頭開始,那雙經常壓著他頭髮的手就多了些別的東西。

    歉疚、補償,以及偶爾的無奈。

    所以仇慶平伸過手來的時候,顧仇偏頭避了下,悶聲道:「你想多了。」

    仇慶平啞然片刻,收回半空中的手,似是嘆息地說了句:「也不知道你這嘴硬心軟的毛病像了誰。」

    像誰?

    誰也不像。

    老子是變異物種。

    顧仇心裡吐槽完,轟人:「招待你的客人去吧,別光杵我這兒了。」

    在沒和顧雅芸離婚之前,仇慶平陪伴顧仇的時間是更多的,所以他自以為足夠了解這個孩子。麵皮薄,口是心非,經不住磨,旁人多哄上兩句,勸上兩句,他就容易軟下來,哪怕嘴上還犟著。

    而在仇慶平眼裡,顧仇也一直都是優秀的。在和顧雅芸的那段婚姻里,仇慶平一直被顧雅芸的方方面面碾壓著,家族、事業、野心、能力,他都被襯得灰濛濛一片。唯有這個兒子,在他被顧雅芸的陰影籠罩的那些歲月里,給他添補了一些引以為繼的小自豪。

    他給予了顧仇比顧雅芸更多的陪伴和教育,所以顧仇在學校拿到的好成績,受到的追捧,他深以為自己占了大半功勞。

    如今自己擺脫了顧雅芸,可是和兒子的關係,他卻是不想放任著由它冷下去的。

    於是仇慶平側身,對梅晴說:「把孩子給我。」

    從梅晴懷裡接過仇恩後,仇慶平抱著兒子往顧仇跟前送了送:「要不要抱抱你弟弟?」

    顧仇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抬頭往仇慶平老婆的方向看了一眼。

    梅晴顯然也沒想到仇慶平要把兒子給顧仇抱,在仇慶平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神情里閃過一絲猶疑。

    很短的一瞬,卻被顧仇捕捉到了。

    顧仇從來不是粗神經,他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的外表下,裹著一顆敏感的少年心。

    敏感的少年心外包著一層殼,殼外扎了一堆刺。

    他忽然覺得剛才自己那一瞬間的呆愣驚訝有點蠢,於是他壓著嘴角想要揚起的嘲諷笑意道:「別給我抱了吧。」

    在仇慶平下一個疑問句出來前,顧仇快一步道:「知道我為什麼送你這位新兒子長命鎖麼?」

    他沒給仇慶平反問的機會,緊接道:「顧名思義而已,希望他活得久一點,最好長命百歲,別像我一樣哪天說不定就嗝屁了。」

    顧仇這話剛一落下,習憂伸著筷子在夾菜的手微微一頓,側頭看了顧仇一眼。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仇目光一抬,和他對上,挑了挑眉。

    習憂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有點納悶一個和自己年紀一般大的少年哪那麼容易隨時隨地就會嗝屁,瞧著也挺活蹦亂跳、生活虎的。

    隨即他就反應過來自己的視線可能透著一股八卦意味濃郁的探究欲,便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落筷夾菜。

    顧仇並沒有把和習憂這一眼短暫的對視當回事兒,他也沒空當回事兒,因為下一秒,仇慶平就騰出一隻抱娃的手,賜了他一記響亮亮的爆栗。

    「胡說八道什麼呢?!」仇慶平語氣嚴肅起來,「都多大人了還說這種話,收回去,在肚子裡揣爛了。」

    站在他旁邊的梅晴神情也有點複雜。

    顧仇並不覺得自己剛才那話有什麼錯,無非就是情緒重了點,說話刺了點,但起碼也表達了一種美好的祝願,他覺得自己還挺真情實意的。

    仇慶平還想繼續說什麼,顧仇哐啷一下猛地站起身:「禮物送到,任務完成,仇慶平同志,能准許你兒子功成身退了麼?」

    仇慶平看出顧仇沒有要和新出生的弟弟培養感情的意思了,也不強求,把孩子送回梅晴懷裡,然後回身摁著顧仇的肩膀讓他重新坐下去:「誰說你的任務是送禮了?你給我坐好,吃完飯再走。」

    顧仇脾氣雖不好,但也不是全由著自己性子來的人,剛才他已經扎出去一根刺,現在沒道理讓情緒和場面往下發酵,便收住了,無意再和仇慶平反著來。

    然而面上安分地坐著,心裡卻是另一番算計。

    他裝模作樣地在仇慶平眼皮子底下往嘴裡送了幾口飯,等仇慶平一走,他把筷子一放,一刻也沒逗留,起身就離開了這份不屬於他的聒噪的熱鬧里。

    對包括仇慶平在內的很多人來說,顧仇走得悄無聲息。但顧仇其人,心火向來大得很,七分火氣積在心裡慢慢消化,三分化作奔騰的憤怒遷怒無辜。

    走的時候,先是一個霍然的起身驚得同桌的人米粒橫飛,接著又粗暴地一拽椅背上的外套,衣服下擺在空中一甩,拉鏈頭子「啪」的一下撣在了離他最近的習憂的下頜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