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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9:47:13 作者: 惜禾/佳麗三千
小花這時候不懂裡頭的道道,有些生氣地問他:「你覺得我很丟臉嗎?」
沈熙知靠在沙發上笑了。問完這個問題的小花更覺丟臉,不吭聲地坐到沙發另外一邊去。
這天夜裡,沈熙知找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留在了小花身邊,只剩大床房,小花睡床,他睡沙發。關了燈躺進被子裡,小花說:「爸爸不讓我考這裡。」
沈熙知呼地坐起來,在黑暗中看著壓抑了一天的小花,想到了見面時她的眼淚。
嗓子裡乾巴巴地發出聲音,他問:「你怎麼想的?」
小花傲氣一聲:「我都說了,我要考這裡的。」
她說著掀開被子坐起來,與沈熙知隔著不遠的距離相看。只見沈熙知長腿一跨從沙發上下來,走到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他穿白色的t恤,在黑暗中也很明顯,小花被壓得往柔軟床墊里彈了彈,心也跟著彈了彈。
他說:「有我呢,別擔心。」
小花把他的手從頭上拉開,握在掌心裡,問:「你說,阿嬤要是知道我能考上北城大學,會不會很高興?」
他點點頭:「當然會。」
小花摳著他掌心:「不會,其實阿嬤沒那麼喜歡我。」
***
「許平安!」沈熙知很少這樣叫她。
小花帶著哭腔:「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做錯了什麼呢?沈熙知回想了一番,是的,一開始他也不喜歡她,是為什麼呢?因為她在鄉下活得太自由灑脫,還是因為她太可憐了所以令人討厭?
不,他搖搖頭,是命,這丫頭的命不太好而已。
她這個人啊,還是挺招人疼的。
他坐在床邊,將她抱緊,臉貼著臉,說:「許平安,快點考過來,一切都好了,大家都會喜歡你。」
這一夜,在沈熙知懷中,小花嚎啕大哭,孤注一擲的感覺其實不太好,沒有多餘的選擇,人就得逼著自己去擠獨木橋,小花這短短的小半輩子隨性慣了,這段時間追著他跑,很累了。
哭累的小花漸漸睜不開眼睛,沈熙知低低唱起來: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舉鋤頭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著一尾漩鰡鼓
……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舉鋤頭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著一尾漩鰡鼓
這首歌他只會這四句,翻來覆去地唱,最標準的只有第一句——天黑黑,欲落雨。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唱歌給她聽了。小花攥著沈熙知的手,迷迷糊糊間以為阿嬤在身邊。
沈熙知把睡著的小花放進被子裡,手指小心地抹掉她的眼淚,長這麼大,他很少見她一天哭兩次。即使被打被罵,她都倔強地仰著頭。
該是有多害怕,多委屈,才會忍不住在他面前這樣?
他湊近了看她,鼻尖只離了一厘米的距離,小花的呼吸深沉綿緩,沈熙知慢慢直起身原路返回,走到沙發坐下。
然後,就這麼看了一整晚。
***
因為夜不歸宿小花自然遭到了陳愛麗的冷嘲熱諷,許建國沒敢揍,上次的家長會還挺有用,他聽進去了,老班說考生現在最需要的是空間。
小花躲在房間裡給沈熙知發簡訊:我到了。
一路送她回來等在樓下的某人沒聽到打罵聲鬆了口氣,回簡訊:如果在家覺得煩就去我家,鑰匙你知道,以後都帶上。
他走之前把鑰匙壓在鐵門縫隙里,只有她知道。
小花回了個笑臉,開始做題。
沈熙知要坐最晚一趟火車趕回去,他在人聲鼎沸的候車室打電話給沈忠義,如三年前那樣有了一番談話,可這一次,沈忠義並沒有因為對兒子的愧疚而替他出面辦事,反而在電話里說:「你別忙了,就是我不讓她考的。」
沈熙知愣了愣。
電話里有個女人在說:「沈總,人到齊會議可以開始了。」
沈忠義好像離開了一個房間,進到另外一個極安靜的地方,沈熙知覺得那不是他之前見過的女人的聲音,他爸好像後來沒跟她結婚,其實這些年來他並不關心他爸的任何事,也沒去過他的新家。
只是偶爾通電話時,能聽見不同女人的聲音。
或許,他想,他爸過得也算不錯。
沈忠義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沈熙知笑了下,如果他說他們其實還沒在一起,這麼多年都恪守著那條線,等的就是她畢業那天,他爸會不會信?
估計是不會的,在他的世界裡,這件事沒有概率發生。
沈熙知的沉默讓沈忠義以為他在賭氣,這麼多年不敢教訓兒子,這回不能讓,他說:「你要是想談戀愛我給你介紹一個,各方面都比她好很多,你們更有共同話題,以後也能幫到你的忙。」
沈熙知哦了聲:「原來你現在變成這樣了。」
沈忠義臉一熱:「什麼這樣那樣,我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和許平安上大學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不讓她上大學!」
「恩,是不讓她上北城大學。」沈熙知點點頭,這時候車室廣播進站列車,沈忠義聽見了,問:「你在南城?」
沈熙知問:「要怎麼樣你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