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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57:01 作者: 虛小花
溫薔的餘光暗中看向他。
現在的紀霖深,輪廓里是有當年那個清冷少年的影子的,只不過影子裡多了一些別的東西,包藏在淡漠無波的皮囊底下,比如陰沉,比如尖銳,比如凌厲。
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在悄無聲息地升高,明明已入深秋,卻灼熱得黏膩。
溫薔忍不住按了下車門處的按鈕,將窗戶開了條縫隙。
紀霖深瞥了她一眼:「熱?」
「不是...有點兒悶。」
紀霖深不再說什麼,視線也不再轉移到她這邊。
但隨手將空調打開了。
溫薔目光不再游移,直視前面的道路,卻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按照一貫的嚴謹作風,她提前一天踩過點,因此知道路線。此刻卻看到紀霖深朝著另一條路開上去,並不是通往會場最直接的那條。
「紀總。」溫薔忍不住叫了出來,看了看前面的路牌標識,又看向他,「我今天有翻譯工作的,不能遲到,更不能缺席。」
「我也參會。」紀霖深語氣平靜。
溫薔側身轉向他,很想回覆說,我們不一樣。她是服務類工作人員,遲到是不被允許的。而他是專門請來的座上賓,就算臨時決定不參加,也是隨他心意。
好像造化弄人,如今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下情緒,打算曉之以理:「紀總,我...我現在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如果你不滿意我,我可以讓我們公司派別的人來。」見紀霖深沒答話,她接著說,「以後如果有您出席的場合,我都可以不出現。」
紀霖深聽了她的話,沉默了兩秒,道:「這就是你處理問題的方式?」
「什麼?」
「能逃則逃。」
溫薔一時啞口,嘴唇動了動,但什麼也沒有說。
這輛車的內部空間很大,大到她腿能伸直平躺下去,但是他渾身都散發著陰沉沉的低氣壓,卻讓她在這個車裡有些喘不過氣來。
即便是開了空調,也沒能讓那股燥熱消散殆盡。
溫薔看著外面路過的街景,待到稍稍適應了車內氛圍後,又想起剛才紀霖深那句話。
她猶豫了很久,還是艱難地主動開口了:「你母親......她,怎麼樣了?」
她終於問及了這個無法逃避的問題,這是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一座大山,一條溝壑,一壁懸崖。
整個車廂頓時一片靜默。
好像有風,從十年前吹過來。
聽到這個問題,紀霖深沉默了很久,眼眸盯著前方的道路,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一般,只有瞳孔中的顏色在不斷加深。
最後,他才緩緩開口:「這麼多年,你終於想起來關心一下了。」
溫薔抿著唇,沒有答話。
其實那天出事之後,她跟著父母去了醫院,但是在外面就被護士阻止了,說家屬叮囑過不接受任何外人探望。她父母表達了承擔醫藥費和後續療養的意願,但紀霖深通通回絕了。
再後來他將母親轉了院,她就沒有聽到消息了。
「輪椅。」紀霖深道。
簡短兩個字,回答了溫薔的問題。
她唇抿得更緊了,沒有接話。這麼久了,此刻說什麼都無濟於事。而且時過境遷,如果溫家依舊還富裕的話,她或許能在經濟上彌補。
但是目前的狀況,他們已經......
車內空氣凝固得嚇人,外面車流的喧囂好像也被屏蔽了。
溫薔動了動唇:「我......」
忽然,一個剎車,讓她的身子往前狠狠傾了一下,也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到了,下車。」紀霖深語氣不太好。
溫薔轉頭看窗外,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達會場所在的大廈了。
她反應過來,才明白紀霖深只是選擇了另一條路而已,並沒有將她帶到別的地方的意思。僅僅是,繞了一個大圈而已。
看起來,他自己也並不打算遲到。
——
溫薔進會場的時候,小文早已經到了,此刻正在會議後方翻譯人員的專用小黑箱裡忙碌著整理材料。見到溫薔,她問:「薔姐,你怎麼才到呀?」
溫薔快步走過去,在她旁邊的座位上放下包,謅了個謊:「司機不認路,繞了個大圈子。」
小文不疑有他,將資料遞給她,兩人一塊準備起來。
小黑箱裡有一張桌子,兩個座位,正對著前面的會場,上面有同傳設備。
溫薔熟練地調試著設備,努力讓自己的心境平息下來。
她不能出錯,這是工作,她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一般這樣的會議可能會進行一天到幾天不等,小語種的同傳費用會比中英同傳高一些,她們這樣一天下來能拿到4000-5000。
但同時,工作壓力也大。所以很多人都說,同傳這個行業是青春飯,趁著年輕多掙點兒錢好養老。
溫薔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吃下這口飯。
一切準備就緒後,她們帶上麥克風,在座位上坐好。
沒過多久,前方的會場裡的嘉賓已經開始入座。
溫薔看過去,注意到紀霖深被工作人員指引進來,朝著第一排中央的位置走去。
他跟剛才在車裡是完全不同的情緒狀態。泰然自若,平靜自然。
忽然,溫薔的胳膊被捅了一下。她轉頭,對上小文興奮的神情,眉梢高高挑起朝著正前方示意:「你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