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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44:53 作者: 梨橙橙
那天陸長明還是像前陣子那樣寸步不離的跟著,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說著最近學校里發生的趣事,在並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越說越起勁兒,下樓梯的時候隨手把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
這其實是一個十分自然的動作。
但這種程度的接觸對池霽來說太陌生了,當陸長明校服上洗衣粉的香味飄進鼻翼之後,他本能的繃緊了神經,走接下來幾步樓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著的。
心裡的感覺十分怪異,他滿腦子想著怎麼擺脫,於是就在下完樓梯之後迅速蹲下去,假裝繫鞋帶。
可當時他的鞋帶是好好的。
感受到陸長明低下頭投過來的目光,池霽只好把原本系的好好的鞋帶扯開,假裝重新系。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系出來的樣子都和另一隻腳完全不一樣。
早上出門之前,家裡傭人幫忙系出來的鞋帶是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對稱又不容易鬆動。
那種手法他不會。
從小養成的習慣讓他無法忍受自己兩隻腳繫鞋帶的方式完全不一樣,於是就開始反覆嘗試。
眼睜睜看著池霽滿頭大汗,低著頭重複了三次系好鞋帶又扯開的動作之後,陸長明蹲了下來。
然後伸出手,靈活的指尖繞了幾圈,三兩下就系好了。
至今,池霽還清晰地記得當時自己的臉燙的有多厲害。
彼時的陸長明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朝著食堂的方向揚揚下巴,說了聲「走吧」。
後來,陸長明並沒有因此和他疏遠。
但除了傳遞東西這種無法避免的接觸,再也沒有主動碰過他。
上一次印象深刻一點的接觸,還是在相逢那天寵物醫院的產房裡,陸長明拉他出去說要吃火鍋。
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當時陸長明並沒有直接接觸到他,而是隔著衣袖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回過味兒來,總覺得多少有些刻意。
思緒回籠的時候,池霽感覺自己的手心已經出汗了,胳膊也有些發麻,下意識動了動手腕,想要稍微活動一下。
然而在這一個小到極致的微動作之後,陸長明竟如同驚弓之鳥,立刻把手撤了回去。
池霽手背一涼,方才因為肌膚相貼而匯聚起的溫度頃刻間便散的乾乾淨淨,仿佛一點都沒能留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陸長明和圈圈的互動上,沒有留意到兩人之間看似尋常的小動作。
除了池承霖。
他將兩人微妙的互動盡收眼底,殘留著淚光的濕潤眼眸深不可測,表情絲毫未變,眉心微蹙,面帶愁容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情緒顯然因為方才受了擠兌和冷落而有些低落。
然而,除了在他的身後幫忙推輪椅的人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他的感受。
在成年人的世界,亘古不變的是叢林法則。
如果這間屋子裡沒有陸長明的存在,大多數人見了池少爺都得給幾分面子,哪怕是作為婚禮主角的袁媛。
畢竟目前於焱手上的幾個代言都是池家的產業。
剛才發生的一切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多嚴重,作為其中一個當事人,池霽甚至全程都沒有說過話,只有池承霖一個人在演一出家庭矛盾的獨角戲。
但是,能站在這裡各個都是人精。
陸長明維護的是誰、針對的是誰、笑面虎是在演給誰看,沒有人看不出來。
每個人心裡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衡量孰輕孰重。
屋子裡看似已經因為陸長明剛才給了個台階而恢復了表面上的和諧,但空氣中早就瀰漫開了某種尷尬的氣氛。
所有人內心深處都指望著袁媛來主持大局,結果鬧到最後,救場的人竟然是她年僅兩歲的女兒。
在陸長明收回手之後,池霽也動了動手指,攤開掌心望向那根葡萄味的水果棒棒糖。
想起剛才小姑娘從荷包里拿出來的時候不情不願的樣子,池霽伸手將其遞迴去,輕聲說:「還給你。」
已經把坑蒙拐騙搶來的棒棒糖剝開塞嘴裡的陸長明睜大雙眼,把嘴裡的糖拿出來正想說些什麼,卻見圈圈抬起肉呼呼的小手一根一根掰著池霽的指尖讓他把糖握在手裡,軟綿綿的說道。
「叔叔送我熊貓,我請叔叔吃糖。」
叢林生存法則是成年人的遊戲,和小孩子是無關的。
池霽明白眼前這位美麗的新娘或許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可以無條件維護自己同學的班長了。
他無權責怪或者抱怨,畢竟人要成長就必須學會為人處世,需要用圓滑和偽裝替代年少的幼稚和單純。
現實面前,要求袁媛得為了自己去得罪池承霖無異於在為難她。
反正以後也不見得會有什麼交集了,頂多就是失望一點,沒必要道德綁架,更沒必要牽連到小孩子。
在圈圈清澈而單純的目光下,池霽收回手將那根棒棒糖收到貼身的兜里,然後溫柔的笑了笑:「謝謝你。」
圈圈小臉一紅,把自己藏在身後的荷包拿出來,開開心心的又往池霽手裡塞了一顆大白兔。
池霽彎起眼睛,將糖果握在手心:「謝謝。」
「我沒有嗎?」旁邊的陸長明坐起身,把剛拿出來的棒棒糖重新塞回嘴裡,躍躍欲試的攤開手,「給我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