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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21:54 作者: 梁仝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感受痛苦就是活下去的理由?」
對這句話,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釋義。
偏偏他們在即將失去至親的痛懼上共情了。趙聿生說,當年的我跟你現在一樣,坐在手術室門口,求他們救我媽,覺得失去她我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然而不是的,溫童,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活,死很簡單,但也必然會失去生存的精彩。
哪怕是痛苦,它一樣是生命的底色。
你有沒有想過,阿公他也同你一道在努力、掙扎,那是他的痛苦、活下去的理由,只為了睜眼見見你,
見見他最寶貝的人。
溫童聲線低低地、怯怯地,無意識問趙聿生,「那後來你媽媽……」
時空或許在這一刻完成了交疊,話音甫落,那手術燈光由紅轉綠,醫生出門通知病人已經脫離危險。朦朦耳鳴間,
溫童聽到某人在另一個時空的回答,
「她沒救過來。」
*
一整夜,阿公從恢復室轉重症再轉普通,溫童懸燈籠般的心終於落地。
護士通知她沒事了,可以先回家休息了,她才解禁自己,順帶解禁陪了一夜的人,「你也回去罷。」
中午加晚上都喝了酒,趙聿生昨晚幾乎是在意識泥沼里死撐過來的,也沒怎麼闔眼。和溫童一道出院的時候,腳步晃且浮著,需要虛虛扶住她才走得動。
溫童去拉計程車門,他整個人就趴在她懷裡,下頜壓在她肩窩,那麼高的身板,玉山將傾似的。溫童見狀只得囑託司機,
「師傅,麻煩您先送他回白金府邸,再送我去蘇河灣罷。」
聽清話的人還逞能,「先送你回。」
「昏頭了吧你!說瞎話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的!」
趙聿生聞言她這麼殺氣逼人地罵,居然笑了聲。他是被溫童沒好氣地丟坐在窗邊的,此刻,豁眼間明昧交加的目光,追著她看。
晨光下美人在用雙臂綁馬尾。感受到他非禮的探究了,又忙鬆手把頭髮散開,擋側臉。
這種不言而喻的抗拒感很微妙。某人忽而好不喜歡,不喜歡被她牴觸乃至是嫌棄。
就像上回,有什麼情緒又在頂他的心臟,且這遭頂出了喉口,連帶著之前拖沓不肯說的話,「上回機場沒去赴約,是因為競標會之後,我和老孟何溪他們對峙了……」
隨後就一股腦把事情抖了出去。
抖到掏槍的情節點前,戛然而止,但溫童冥冥猜了個七八成,只是要確認一遍,她心悸著追問,「你說你藏了什麼?」
趙聿生的口型果真是「槍」,溫童看看司機,連忙衝過去捂他嘴巴,「啊啊啊你別說了,我知道了,不許說不許說,在計程車上呢。乖啊,聽話,我鬆開手你就一個字不准說了……」她當真怕呢,怕這人酒勁還在,不過腦就說了,給那司機聽到豈不是完蛋!
有人被她蓋住嘴,只露一雙眼,滿目審視以及得逞笑意。眉心有她頭髮掃在上頭,他不動聲色抬手,捻開了,且別回她耳後。
溫童略紅了臉,數著一二三,撒手,趙聿生隨即要說話的架勢,她又尖叫著把手堵回去。
「你要說什麼?」
趙聿生對下比比眼神,意思你先鬆開。
溫童再次顫著心揭開手,好在他很乖,沒有使壞。
看啊,這麼來回一折騰,她都忘卻得知真相時的驚駭了。不知道某人是否故意的,故意戲法般地叫她明白,哪個更重要?
比起因此厭惡甚至恨我,你顯然是更擔心我安危的。
但劇本走向超出了導演的掌控,
溫童醒神後還是不禁實話道:「你真恐怖。」
「我沒辦法。」
「把自己改帳的罪責併到蔣宗旭的挪款金額里也是沒辦法嘛?」
趙聿生錯愕半秒,再一副供認不諱狀,「孫泠跟你說了。」
溫童憤憤地看窗外,「她就是不說,我在公司待下去也早晚會知情。」她要怎麼告訴他呢?其實,你這樣子,還不如當個頻頻挫敗、一事無成的草寇呢!
「你為了錢命都不打算要了,是非黑白也拎不清了!」
車廂里緊.窒到閾值的氣氛。
那頭趙聿生無言良久,才迫不得已的口吻,「不單是為了錢。你不懂。」
「那為了什麼?!」溫童怒火旺到要自焚的地步,她去瞪他,指望他也回擊點戰鬥力。豈料趙聿生依舊散漫近乎頹靡的樣子,淡淡接話,
「你信嗎溫童?我對冠力會眷戀到,一個人格想走另一個又想留。」
他說,這兩個人格反覆撕扯。導致他做出一系列分明相悖又自洽的行徑。可是有一點,他始終都清楚,那便是由衷期盼冠力好。
趙聿生不想看到它分崩離析,「你還記不記得,我敲打過你,銘星去年一直在槓桿融資和兜售銀行股份。」
「你想說什麼?」
「明年,它大概率會大批量購入冠力的股份,以達到褫奪第一股東的目的。」
溫童第一反應是聽錯了。隨即快速梳理信息,又覺他分析得在理。
「那我要怎麼做?」
「告訴你父親,讓他去想對策。當然,你們應該通力度過這一關,你也能藉此聚攏人心直接坐上總經理。」
言盡於此,車子正巧抵達他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