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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21:54 作者: 梁仝
不肯說自己逞英雄沒逞到榮光,反而杯弓蛇影了好久;
更不肯說就因為這個心理陰影,心有餘悸的人在辦公桌下藏了把手.槍,作防身用。就在和若愚的那張沙灘合照下。
*
六月的夜風,很燠熱。拂在人身上像油紙覆面般不透氣。
孟仲言遲遲不來,趙聿生乾脆丟手機給何溪,「你給他打電話。就說七點半之前不現身,一切商量的餘地都免談。問他怎麼個打算。」
「從蘇州過來也要一段時間吧。現在路又很堵……」
趙聿生不耐煩地俯身,「我才不管他從哪過來,哪怕是到西天取個經再回。不管路上賭不賭,」他單手抄兜,另一隻撐在桌上,五官去逼近何溪,「更不想聽你們雌雄雙簧一唱一和的各種拖延話術。七點半,他到不了是他的事,我採取行動是我的事,不矛盾吧?以及,結果還沒個定奪,你們倆怕什麼呢?」
字字鏗鏘的,冷刀子一樣恫嚇的嗓音。何溪咽咽喉,到底怕的,只是士有不能輸,「我沒怕。」
「不,你怕。」
趙聿生冷穆一笑,「你怕自己十幾年前來上海滬漂,一步步積攢起來的心血付之一炬,怕我把你吃裡扒外的雙重身份抖露出去,怕一旦圖窮匕見了銘星翻臉不認帳。當然,這都是其次,最要緊的,你最怕的還是老孟不要你。」
「你胡說!」
何溪聲嘶力竭一吼。趙聿生微微後仰,「這麼經不得激的。」
他身側離了桌沿,幾步踱回原座。把煙盒打火機扔去桌上,脫下外套,卷襯衫袖口的時候,對面何溪忽而開腔,「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
「念經呢?」有人打斷,抬眸,「實話告訴你,這次競標我就打著放餌的意圖去的,沒想過中標。下午出發之前,就在這裡,原封不動的坐位,我曾經給你放過水。意在提醒你我什麼都知道了,倘若你及時止損、下不為例,從前那些帳還能酌情既往不咎。可有人就這麼不聽勸,一心栽進錢眼裡。
俗話說一仆不事二主,你對這個二主還真是忠心耿耿。
是我們冠力站得不夠高嗎?」
然而,方才還大動干戈的人眼下卻剎住了火性,任憑趙聿生怎麼言辭滲透,亦莊亦諧,她都保持沉默。何溪門清這其中的利與弊,下午的競標會長線籌備這麼久,她其實並未動過心思。
而當初趙聿生因仙人跳醜聞曠工數日,鬆懈對設計書、研發技術的警惕時,是孟仲言趁機從中作梗的。只不過沒幾日他又回來了,這倒令孟何二人蠻意外,他們一度以為他會一蹶不振許久。
所以,孟的這次剽竊只達成個半吊子。
偷盜來的核心內容,暗中透風給銘星。後者也私下拉攏兩家陪標公司,做出的標書故意與冠力方撞車。
今天下午,何溪在會上完整睇到標書的時候,還猶豫過要不要鋌而走險。畢竟雷同比例越大冠力就敗得越慘。
左思右想,瞻前顧後。終究理智還是輸給了誘惑,她補了些信息給老孟,也由他中轉,銘星夥同兩家陪標緊急暗箱操作,就這麼完成了70%雷同的圍標。
以上這些說是不能說的。有些事情只適合爛死在腸子裡,死了帶進棺材板里。
這也是孟仲言反覆警醒她的話。
老實講,何溪自己都說不清個所以然,為什麼事事都對老孟這般馬首是瞻。一根繩上的螞蚱也好,盲目跟隨也罷,或是現在作興的PUA套路,總之,她只知道當年自己一簞食一瓢飲地來上海,平地起步,要是沒遇見老孟也就不會有今朝。
以及,至今她的無名指戒痕還記著那枚婚戒的餘溫。
有人曾信誓旦旦地把戒指戴上去,試大小,也試她忠誠,說我一定會離婚,然後娶你。那戒指僅僅存在幾秒鐘,卻像扼緊她後半餘生。
想到此,何溪沒來由地告訴趙,「好像成年人的通病都是明知故犯。」
某人不吃這套,公事公辦的口吻,「銘星許諾你們多少好處?」
「我不懂趙總在說什麼。」
「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就在趙聿生耐心跌到底,起身把椅子帶轉一圈的時候,門開,孟仲言到了。
他沒有立刻進里,而是杵在門邊,將趙何二人打量許久。繼而,堂而皇之地笑言,「大樓都拉閘斷電了,在這裡聊不怕瞎嘛?要不我們移步換個場地?」
果真是的。會議室很暗很暗,像墨水盒裡沉到底。好在借了陸家嘴白晝般的光照,趙聿生就站在一明一暗的分界處,身影籠統難捉摸,連帶形容。
他笑著打機鋒,「不去燈下。燈下永遠是黑的。」
「噯,磨刀不誤砍柴工。聽說老趙你有要緊文件給我看,這沒個照明也看不了啊。」
一來一回,一言一語。終究趙聿生投誠了,確實有證據文件要給他看,不,不是看,是想找個亮堂屋子直接懟到他臉上。
就此,三人前後腳出了會議室。結果趙聿生才去辦公室取車鑰匙的功夫,回到走廊上,孟仲言就挾了何溪。
趙聿生心跳一駭停。
「你這是做什麼!」
急紅眼的人才不聽他喝止,雙手捉著車上後備的電線纜,匝緊何溪的脖子,一步步朝後退,「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要聽實話的話,五年前,湖州政府招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