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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21:54 作者: 梁仝
彼時她與阿公慌了陣腳,不住地撲救。眼見著火勢不可收拾, 沒成想風向陡然一轉, 林火不多時就自滅了。
阿公說, 是因為保佑。
也是啟發, 永不要讓逝人的火燎得你無法前行。
下山後, 溫童隻身去到阿婆娘家。老實說要是這邊人無力守墳, 他們家就一點不管不問的話,著實氣到她了。
她忍不住同對方發作, 就這麼薄情寡恩嘛?你們連最起碼的人情都不通。
大舅倒是等著她說這話的,反過來作威作福的樣子,手指頭一路把她攆出去,說你也配,登上老高老高的枝了, 掉過頭對我們擺闊。
「你有的是錢,幹嘛不請人打點。哦,該我們的,想使喚人先把鈔票給足了好伐!」
溫童當真是氣不過,當著一屋子親戚的面,把手包抖個底朝天。林林總總小兩千的現金,潑在地上,她揚揚下頜沖對方,「夠不夠!不夠我他媽再去取……」
才話完那幾個就拾揀起來,溫童乾脆潑蠻到底,勒令他們拿錢就必須兌現。且不論有用與否,總之,她臨去前又想到手提袋裡一大摞的冥幣,一不做二不休,
把那些也振臂撒了下去。
從莊子出來一徑去到車上,溫童步伐尤為輕快,像是連日來悶在心頭陰雲里的雷,終於作響了。打得轟隆隆地。
隨後,驅車去苗家。苗苗傷勢基本排除風險,隆冬天又不易感染,就出院了。溫童上門拜訪時,紅包果籃和保養品統統做了齊全。
饒是清楚苗爸苗媽梗著一口氣,她也儘量勸服二老,賠必然會,但想等到肇事者落網。這樣才算真正意義上的交代。
該是表現可嘉,對方並沒有多糾纏。
且還客客氣氣地送她下樓。溫童後來才知道,那是苗苗竭力在父母面前替她拉票的結果。苗苗說,權當我年輕小白!
但我就覺得,有些個友情,別說車軲轆撞或碾,就是核彈轟炸都清剿不掉。
*
公司各種呆帳清算結轉完畢這天,是陽曆跨年。
清早灑了些雨,密匝匝在地上蒙一層霜。公司四下淨是年節的氣息,滿眼如意紅。趙聿生來公司的時候,還是尋常冷色調的派頭,加厚開司米西裝,外套一件雙排扣呢子大衣。
走過二部門口,正巧有行政的人攔住他,「趙總,新年好。尾牙酒水訂單,簡單簽個字的事,我就不去辦公室叨擾您了。」
趙聿生潦草過目,頷首示意他遞筆,將將要簽之際,只聽見二部里一團笑鬧,且都是女性嗓音,清脆貫耳。
他抬頭去望,原是二部那些前輩姐姐們慣喜歡年節的儀式感,拎了好些個瓜果糖酥,大包小包,按人頭打賞。要是碰見個嘴皮子乖巧的,耳朵一高興,會特為多投餵些。
輪到溫童時,她一本正經貌,使勁渾身解數地賣乖道:「祝姐姐們來年美過山田優,老公男友個個小栗旬。」
話完,在場女士把屋頂笑掀了鍋。
有人故意為難,那離來年還剩半天呢,我還沒男友的,你上哪給我分配的老公呀……
總歸,溫童腦子還好與否不知道,某人是真真額頭髮漲。
對面員工等他簽完,領過酒水單,只聽他低低一聲道,叫什麼二部,叫盤絲洞好了。
終究溫童難以消受地逃生出來,也沒看路,就可勁悶頭往前。出門沒幾步,有人大衣開襟兜住她,再手掌捫著她額頭抬起來。
「哎呀……」
「哎呀什麼哎呀!」趙聿生教訓的口吻,叫她站好了,上躥下跳地像個猹,一點不像話!溫童捂了捂額頭照做,一臉負氣樣,他手勁真的有弄疼她。
走廊里二人狀似正經上下級的樣子,一個訓誡一個受教。
溫童其實打心底想好生看看他,不論什麼心態脾性,人在佳節時期總有儀式感的。但是,意氣不容許她仰這個頭。
而趙聿生低頭磊落狀,不長不短的幾分鐘裡,目光已然將她面上相了個遍。
她今天施著很隆重的妝容,髮型也精緻捯飭過,虛籠籠在頭頂盤了個髻。一身全黑毛衣配紅黑格子半裙,腳上是馬丁靴,某人冷不丁開口,「多高的跟啊,快到我嘴巴了。」
溫童噎語,隨即抬頭嗔他,「趙總很無聊,為什麼這麼計較沒意義的差值?」
他笑笑不作聲,趁著遠近無人留心,用抬袖假裝拂她頭髮上異物的動作,掩蓋實則掌根揉她腦門,將將吃痛處的痕跡。
不經意間,溫童嗅到他袖口的木調香,心跳不由突突地,下意識鼻尖跟緊些,想要聞個夠。有人才不讓她如願,蜷起示指在她鼻樑颳了一弧,順帶把她搡走。
然後音量沉沉地,落到她額頭,「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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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是頂守舊不過的底子,除非中國人的傳統節日,否則所有舶來節慶,一概沒資格被請進門。
只不過人一老,就尤為地看重子孫福。這天清早起,趙安明沒個停的電話狂轟聿然,三催四請,叫她同若愚一道回家跨年。
「來嘛來嘛,你阿姨大清老早地就去買菜了,都是重油重葷,沒你們兩個胃接濟,我現在這身體哪裡吃得消?」電話那頭堅決不服軟,聿然這頭忙碌著行程對接,就姑且先應下。
回頭找若愚時又說,去可以,先把你舅耳根子哄軟。
若愚:「還用哄嘛?!他必然是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