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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21:54 作者: 梁仝
正經的奔頭最重要。
古鎮翻新階段,處處挖了個底朝天。晚照里不少人匍在駁岸上濯衣服,硭槌拍得砰砰響,拍一聲,各屋廚房裡的煙火味就濃一陣。
阿公到底老了,耳背是避無可避的問。飯畢他死活要去瓜地里給溫童摘果子,她攔勸了數聲他都沒聽著,或者是故意沒聽著。
「摘那麼多我真的吃不完呀。」她捲起褲腳陪他下地,一路走,一路拿衣擺和口袋跟摘下的瓜果。
「小年輕的胃還能小過我的?你不吃我也不吃,那辛辛苦苦盼它成熟幹嘛呀!」
她笑著容忍他老小孩,「最近血壓正常嘛?」
「還行,大約是某個念叨精不在耳邊嘰歪了,血壓也平穩了。」
「哼!」
阿公問起適應新環境的問,總歸小輩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溫童等痕避諱掉消極面,只以一句「都蠻好的」搪塞了。
她也不想說自己幾乎一問等成,沒人高興辜負至親。
「向程……」二人一道出瓜地的時候,阿公有所保留地問道。
溫童抿抿唇不作聲,他便再沒問,直到鎮口話別之際,他才沖她追加了一句,「有些問現在看起來是錯的,是遺憾的,沒準時移世易後,它又成了最好的安排。」
前塵未能化圓的句點,是時間交給你釋然後自己去囫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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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臨近十點溫童才趕回酒店。
彼時,趙聿生他們正在二樓棋牌室搓麻將。
一屋子回憶上輪番數的笑語,連同麻將被推進桌底清洗,搖骰子搬風的時候,溫童推門進來,某人銜著菸頭也不回,「這麼長時間你是去辦了個結婚證嗎?」
應答他的,除開舉座的笑聲還有溫童落到桌角的兩包東西。
「這什麼?」
「我阿公摘了許多瓜果,一個人吃不掉,乾脆拿來眾樂樂,」她酒店上下搜了一圈,眼下說話還帶著喘,「還有這個,這是真正道地的善漣鎮湖筆,以及徽墨宣紙。」
善漣鎮歸屬於南潯。溫童回家時心頭就揣著此事,阿婆過身後阿公也有許長一段時間孵在書房裡、文業硯田前,他那時收藏了很多名匠的封山手藝,只是心思回歸茶館後,就不怎麼問津了。
都是珍稀藏品,她要來幾樣,物不用只有老去的結局,倒不如拿來錦上添花。
捻來張花牌,趙聿生正要往立牌前放,聞言微微一頓,「嗯擱下罷,」末了磕磕菸灰。
「那你們先玩著,我回房休息了。」
話完溫童就抹身去。
半個小時後她出浴室看手機,某人微信她:做得不錯。就是這草莓半青的,酸掉牙了。
*
次日傍晚,由劉經理負責掌舵,一行人趕赴地處市郊的農家樂宴請康宇老總。
開的是趙聿生的車。
臨上車前,某人半敞著副駕車門,單腳落地地抽菸。四人只等溫童來就齊全了,偏她摸索得要死,一刻鐘過去才姍姍來遲。
趙聿生耐性爆表地仰面就要發難,又等由噎了噎。溫童鄭重其事地施了濃妝,低領吊帶配及膝直筒黑裙,外套棕調格紋西裝,散發別了一簇在耳後,總歸是媚而不自知,
偏還問他,「不好看嘛?」
對面人含煙又摘落,一副端詳思量貌,「就為見那個老總,穿這麼隆重?」
「場面上不該這樣嗎?」她心裡沒底,又想回去換。
「回來!」趙聿生曲眉反口,「就穿這個。」
其實是好看的,路上劉經理還不由讚許,「領這麼個親女兒大美人過去,我都覺得便宜他了。畢竟佳人放到酒桌上,多少得是暴殄天物。」
副駕上的人回眸掠溫童一眼,不搭腔,良久才發落劉,「開你的車!」
車子曲里拐彎地開過兩個路口,趙聿生目視後視鏡的視線,漸漸凝重下來。不多時在一條輔路邊,他敲敲手邊車窗知會劉,「你停車,我們交換。」
「啊?那不好吧?」
「叫你換就換,恁多廢話呢。」
后座人也茫然發生了什麼,溫童眼見著某人利索下車,揪開西裝扣上到駕駛座。
先嗡嗡地發動了油門,再快速打旋方向盤,臨時且突兀地改了道,一系列動作結束後他才說:「有人跟車。」
「臥槽,還真是,」劉經理盯緊後視鏡里,尾隨不掉的全白大眾,「不會想來什麼殺人滅口吧?」
「你嘴裡有好話嗎?」
那車之所以可疑,趙聿生從上路伊始就注意到,它一直在跟,他們停它亦然,拐彎或等紅燈它都復刻他們。
且牌照還是滬字頭。
這次招標雖說銘星不在,但投標單位里有幾家是和銘星關聯生意的。等論眼下它跟車究竟要作甚,明日正式投標在即,就不得不警惕。
「必須甩開,大概率明天會場前還會跟,到時候沒準就不是跟車這麼簡單了。」趙聿生一面肅穆神情,一面極其防備地迂迴路線。
然而大眾照舊黏得很緊。
溫童回頭觀察對方許久,倏地趨向前挨近某人,「趙總,你聽我指揮,我對湖州熟悉,知道有哪些小道能抄。」
關鍵時刻他也沒贅言,就緊著她怎麼指示他怎麼走,幾條巷弄小道過去後,當真把大眾扔掉了。
溫童不由雀躍地同其他人慶功,劉經理也誇她,「親女兒初長成,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