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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8:21:54 作者: 梁仝
氣得溫滬遠後半程一直掉著臉子。
梁先洲就是那時原本想去打個招呼,又由這詭異氣氛斷了念頭。
……
「港大MBA怎麼樣?」眼下溫滬遠關照完梁先洲又朝溫童,「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幫相相報個班。」
「據我所知是本科畢業滿三年才能報。港大在這塊有個加分點,是與其他名校合辦的,學滿後你還能多個錦上添花的學位。」
「而且還能擴展人脈圈,想必會精英群集吧?」
「您說得沒錯。」
溫童全程自覺傾聽且閉麥。目光去到對面某人,他脫掉外套解袖扣的閒散狀,拇食指夾著煙,冷不丁發話,「的確是有很多用人單位看重這點,但也不能完全指望它當跳板、敲門磚。含金量再高,也得看當事人有沒有襯得上的覺悟。」
話完歪頭,輕淡點一眼溫童,「溫小姐你說對嗎?」
後者端正起坐姿,清清嗓,「趙總點撥得在理。我這人呢,是沒什麼比天高的心,可機會真要遞進手,也會盡力攥住的。不糊差事是我的底線。」
「這話我怎麼以前就聽不著呢,還是說你在我面前從來都留一手?」
「可能我講過,但趙總也說了,你對不要緊、不相干的人事都懶得吃心。」
對面人目光定她面上,末了移開一笑,「伶牙俐齒,不知道和誰學的。」
溫童視線垂回酒盞,竊笑也埋進陰影里。
溫滬遠聽去他們的對話也沒做評點,沖廂外招手喊人布菜了。然而眼巴前正是最忙的節骨眼,無人有空理睬,梁先洲見狀即刻起身,「我去罷。」
「你去像什麼話,是客就好好坐著。」
溫童攬活,「我來好了。」
「也好,你是該多多歷練。」溫滬遠眼見著她逐漸上道兒,極為欣慰。
畫舫一到開台就鳧在湖上,濕過雨的風,盪水波和評彈聲。溫童才不過走兩步,有人闊步超過去,熟門熟路地去到結帳台,叩叩台面要取存台的酒。
溫滬遠存了幾瓶紅酒,趙聿生年初去馬貢捎回的勃艮第。他來取,順帶著要存酒器。
觥籌中溫童問叼著煙閒翻台上菜單的人,「抽菸,喝酒,還有什麼,撂開這些難道生意就談不成了?趙總別嫌我愣頭,我是真心討教的,你認真說,我就會聽。」
二十四的她,求教時仍有咿呀學語時的稚氣。
又或者自幼到大都無人涓滴地教過她世故道理,除了阿公和老師,但那些人都沒有傳授過她,在這個花非花的名利場,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
一切打回復盤,她需要重建,也本能地想從趙聿生這裡拿磚瓦。
被問的人在浮光里瞧她,「煙搭橋酒引路。你可以把生意當戲台子,菸酒就是行頭,正常哪有人高興看素身大白嗓?」
說著領下勃艮第和存酒器,留她原地參悟,兀自回去了。
晚宴無功無過,趙梁二人熟絡後,溫滬遠交代了些業務相關,飯畢就各自散。
臨了他扣下溫童私話,足足一刻鐘,才放行她下舫。
微雨潮了一湖夜,溫童揣著沉沉的思想包袱,出來,梁先洲在車外問她,「需要送嗎?溫小姐沾酒肯定不能開車了。」
她將將要推脫,大G那頭,某人關照傷後返崗的老鄭撳一記喇叭,再發來微信:車子一會兒找老鄭開回去。
你,坐哪輛?
那一刻鐘的對話在腦海里打旋,溫童從屏幕上撈起視線,同梁先洲恭敬抱歉,「不麻煩梁先生了,我坐趙總的車罷。您今晚也喝了不少,早點回家歇息。」
對方短暫丟神,即刻溫和展顏,「好的,期待和溫小姐共事。」
「榮幸,再會。」
「再會。」
車從身前揚長去,溫童甫一抹身,趙聿生車就開到近旁。
她猶豫地拽門上車,臨進車廂前抬頭,畫舫上滾頭上抽菸的溫滬遠也望著她。
或者說,是望著她正要上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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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一路去往蘇河灣,城市紅綠光影拓在落雨長毛的車窗上,像溫童旁觀浮華時最真實的視角,隔著霧,不真切。
身旁人是不稀得替她抹開水汽的,她只能自己醉醺醺地抬起手,揩一道透明,去看外面的世界。
她喝醉了,醉得不比某人輕,才會在看到朋友圈裡向程宣布新戀情的動態時,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起先是小聲飲泣,漸漸地徹底崩盤。
人就是拿變故毫無辦法的,跑不過時間以及和時間平齊的人,她忍不住庸人自擾地問向程:
你怎麼能抽離得那麼快?
對面沒回或壓根沒想回。
老鄭受僱者的自覺,全程安靜驅車且息了電台。趙聿生原本偎著門假寐,受哭聲擾了十來分鐘,揉額睜眼,「你能有點出息嗎?」
溫童難堪地徒手揩淚,「我知道分手這種事對趙總來說,針扎一下沒所謂,但我沒你好定力,也不想違心地裝不在乎。你要是嫌我煩,就在這裡停車丟我下去罷。」
「耗子啃鐵嘴死硬。」他嗤地一聲。
「難道不是嘛?你和倪非分手,我反正半點瞧不出落寞,太陽照常升起。算了,和你說不著,橫豎投懷送抱的女人一大摞,你……」
溫童話未完,有人體溫突地欺過來,她慌忙一側頭,趙聿生眉眼就懸空按在她臉上。四目或許總因她的躲閃無法相接,但她呼吸的一吐一納,淨是他沉沉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