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PART Ⅱ

  潮濕的石板上散落著幾撮稻草，牆角還有幾隻瘦巴巴的耗子睜著豆大的眼兒，虎視眈眈地瞧著被隨意擺在地上那些已經泛著些許霉味的食物。

  堂堂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如今卻淪落成了階下囚。

  一般人遇著這種情況，興許會憤憤不平，甚至是呼天搶地，可是皇甫傲凡卻是一派的安適。

  或許有些狼狽，但氣韻卻不見半絲的懼怕。

  他盤著腿，閉目養神，氣定神閒的模樣彷佛他不是待在不見天日的天牢中，而是待在他的練功房裡行氣運功。

  「你的悠哉總是可以讓人咬牙切齒。」斜倚土牆，那人話說得咬牙切齒，充份顯露出他對皇甫傲凡的安適極度不滿。

  一雙虎目緩緩地睜開，皇甫傲凡望著來人，眼神非常篤定，彷佛一丁點兒也不意外他的出現。「你來了。」沒有起身，他依然盤腿而坐，即使仰望，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依然教人心驚。

  「你知道我會來？」

  「當然。」

  他若不想來會會他，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布下這個局呢？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知道，但不能給你。」

  從頭到尾，柳青雲要的就很簡單。

  才子想要配佳人。

  「你……想霸占綺蓮？你難道不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的道理嗎？」

  終究不是城府深的男人，柳青雲一聽到皇甫傲凡的話，立刻火冒三丈，甚至激動到雙手緊握著鐵欄，手背上更是浮出幾條青筋，要不是鐵欄擋著，柳青雲可能會直接衝上去掐死皇甫傲凡。

  他與康綺蓮兩情相悅，要不是殺出皇甫傲凡這個程咬金，他早就替她贖了身，兩人過著繾綣的日子。

  「這個道理我自然懂。」皇甫傲凡望著他，緩緩說道。

  「既然你知道，為何又要強占綺蓮？」

  是他，他相信一定是他從中作梗，否則為何他屢屢想要和醉仙樓的嬤嬤談贖人的事，每次都碰個軟釘子。

  「我倒以為我是把她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了呢！」勾唇揚笑，皇甫傲凡顯然完全不將柳青雲的怒氣放在眼裡。

  「我呸！」原本溫文爾雅的臉色頓時變得粗魯而猙獰，顯然現在不論皇甫傲凡說什麼，柳青雲都認定他是在為自己脫罪。

  「不要把自己卑劣的行為說得那麼偉大，我早已經瞧清楚你的卑劣。」

  「我想我再卑劣，只怕也卑劣不過你爹吧？」

  唉，果然是個讀書人，想事情的方式直線得令人絕倒。

  他只知道他出手贖了康綺蓮，卻沒發現他那個笑面虎的丞相爹爹，其實為了不讓他迷戀康綺蓮，用盡了多少手段。

  要不是他快一步救出康綺蓮，恐怕她早已經沒了清白，甚至還可能被賣到沒人找得著的地方。

  「皇甫傲凡，你不要太過份！」聞言，柳青雲眥目慾裂，胸臆之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的燃起。

  這個傲然的男人，搶了他的女人還不夠，還想要誣衊他爹嗎？難道他不曉得除了他爹是丞相，位極人臣之外，他還是當今聖上的伴讀，只要他想個法子替皇上進個言，即使他是個威風凜凜的虎冀大將軍，也得命喪命門之外嗎？

  「是你爹阻止了醉仙樓的嬤嬤讓你替綺蓮贖身的，難道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其實仔細想一想便知，否則為啥我那麼輕易地就能贖出綺蓮，但不論你出多少銀兩，醉仙樓的嬤嬤都不願意放人？我才不過用了區區兩千兩銀子，綺蓮就屬於我的了。」

  「這……」柳青雲一時語塞，原本的理直氣壯頓失，如果不是他不願意承認，他其實很清楚他爹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使出多麼卑劣的手段。

  原本含恨且堅定的心驀地動搖了，皇甫傲凡這番話其實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或者是他忽略了他爹的手段。

  他忘了，以康綺蓮的出身，他爹的確不可能坐視不管，讓她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又如何，就算是這樣，我也會想法子解決。」心中雖然有了些許的動搖，可是柳青雲卻不願輕易承認。

  「是不能如何，但你

  ..

  能保護綺蓮進了柳家，能得到她該有的尊重和榮寵嗎？」

  「這……」

  該死的，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有辦法用簡單的幾句話，就輕易打亂他的怒氣。

  「如果我再說，我贖出康綺蓮是為了救她，你可以相信嗎？」

  皇甫傲凡再次開口，他一直在等一個時機，他在用嫉妒之心逼著柳青雲願意一改以往的溫文爾雅，成為強悍的保護者，這樣他才能對抗他爹。

  環視著身旁那些禁錮他的鐵欄，皇甫傲凡知道，這個時機興許已經到了。

  「我自然不信！」像綺蓮姑娘那樣的可人兒，凡是男人都想擁有，誰會只將到口的肥肉擺著，等旁人來掠奪呢？

  「我可以向你證明，但你也得證明自己有能力可以保護她。」

  柳青雲或許耿直，卻也不笨，腦袋瓜子隨意一轉，就已經知道皇甫傲凡似乎是以綺蓮為籌碼，在同他談事情。

  「這話什麼意思？你要什麼？」

  這個問題，讓皇甫傲凡深邃的雙眸中精光乍現。

  這個看起來像是個書呆子的男人終於開竅了，看來他的等待並沒有白費，只有他變得強壯，康綺蓮將來嫁給他，才不會受苦。

  而他正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柳丞相仗著兒子是皇上自幼相伴的陪讀，所以在朝中橫行，那麼想要反制於他，就得從柳青雲身上下手。

  「很簡單，你要女人，我要糧草，如果你可以說服皇上，讓邊關的糧草起運，那麼綺蓮姑娘自然可以成為你的妻子。」

  「你……」時至此，柳青雲終於恍然大悟。

  原本盛怒的眼神驀地摻進幾許瞭然。

  「源源不絕的糧草換一個真心相伴的妻子，豈不合情合理。」皇甫傲凡悠然說道。

  原來這男人盤算的是這個，望著皇甫傲凡那充滿正氣的眸子，柳青雲頓時開了竅。

  看似簡單的爭奪，其實背後有著更深沉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為了對付我爹，所以才這麼做的。」

  「我是為了保衛皇朝，自然得多費些心思。」皇甫傲凡不想落人口實，自然將話說得漂亮，完全不似一般武夫那樣魯莽。

  「所以，只要我辦成了這事，你就會將綺蓮還給我？」

  「你辦成了這事，就代表你已經有能力保護妻子，我自然會將綺蓮還給你。」

  「這……」這事有那麼簡單嗎？

  向來耿直的書生性子，經過這陣子的磨練，硬是多拐了幾個彎，柳青雲不再輕易相信旁人的話了。

  或者他該……

  「這樣吧，我可以去跟皇上進言，也可以放你出來，但……我得留下靳天璇姑娘，事成之後，咱們再來換妻，你覺得如何？」

  不想老是處於挨打的劣勢，柳青雲倒也不是省油的燈，經過了這陣子的對峙，他自是知道皇甫傲凡的弱點為何。

  他的話音才剛落，原本氣定神閒的皇甫傲凡立刻暴怒彈跳起來，雙手攀上了橫在身前的鐵欄，低吼道：「你敢！」她的出現是他唯一的失算，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將她扯進這團混亂之中。

  「你可以試試看。」

  角色像是忽然異了位，柳青雲一出手就直接命中皇甫傲凡的要害，這個發現讓他笑得好不開心。

  「我不准你動她，更不准你為難她！」皇甫傲凡怒咆。

  「雖然你是將軍，但卻是個落難將軍，就算我想動她，你又能如何？」

  「你……我不准你動靳天璇半根寒毛，否則就算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你等著瞧吧！」柳青雲輕輕地留下這句話，便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完全不似來時那般沉重。

  他倒沒真想要將他與皇甫傲凡之間的戰爭波及他人，但是能瞧著皇甫傲凡那失了鎮定的模樣，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