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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5:03:39 作者: 遙的海王琴
這個責任實在太沉重了,她難以背負,只能被壓垮。
「俞先生,這是個誤會,我們真的不知道俞女士的精神狀況竟這樣的糟糕,抱歉。」傅若飛道。
傅懷惜自從跟著來到醫院之後,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眼前都是俞茴雅尖叫、絕望、崩潰的眼神,他日思夜想,怨恨了三十多年的女人,每每出現在夢裡,回憶里,都是那樣開朗而溫柔的笑,無辜得令人可恨。但絕對不應該是這樣,好不容易從深淵裡走出來,卻又被他一把推了進去!
為什麼他的生活總是一片糟糕。
然而這聲抱歉,俞斯年也承受不起,因為造成這個悲劇的人,來自俞家。而他即使再不想承認,身上流著的依舊有俞家的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言語蒼白無力,他也無法衡量一雙腿一輩子的人生又價值幾何,賠償更無從談起,最終只能說:「對不起。」
傅若飛沉默下來,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傅懷惜身上,父母意外離世之後,他就跟著舅舅生活,是親眼看著傅懷惜是怎樣靠著這雙殘疾的腿不斷站起,又不斷跌倒。
傅懷惜消沉過,痛苦過,但一直沒有放棄過希望,哪怕無法回到舞台,他也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樣正常行走,但是始終沒有癒合好的傷腿,無法支撐起長時間的站立,輪椅依舊是他的歸宿。
成為舞蹈特長生,走向大舞台,拿到諸多獎項之後,傅若飛才深切地感受到在這個光芒四射,一切充滿可能的年紀,卻灰溜溜地離開,是有多殘忍,有多不甘心。
客廳里的沉默讓鄭殊覺得難受,他對傅若飛說:「傅先生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看他的狀態不太好。」
醫院的頂級VIP,就跟總統套房一樣,有特定陪護的房間,非常的寬敞。
傅若飛看向傅懷惜,詢問:「舅舅?」
然而傅懷惜卻推著輪椅進了俞茴雅的病房,俞斯年皺眉,正要起身,卻被鄭殊拉了一把,猶豫之下最終還是沒有跟過去。
*
俞茴雅做了一個夢,那天晚上,她帶著慣用的手包,放著平時積攢下來的鈔票和證件,一路跑向大劇院。
似乎她來得太晚,劇院門口的演出告示牌已經撤了,西廂記早已經落幕,天黑漆漆的,只有路燈還在一閃一閃地亮著,發出滋滋的聲音。
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她感到非常的害怕,張望之後,她小聲地喊道:「懷惜——懷惜——」
她喊了很久,都沒有人回答,當她快要哭了的時候,旁邊的巷口傳來一個笑聲,「傻瓜,我在這兒。」
俞茴雅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來,立刻跑向了巷子,嗔怪道:「你幹嘛嚇唬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巷子很深,黑不溜秋的,但是卻傳來寵溺的聲音,「怎麼會呢?你願意放棄一切跟我離開,我無論如何都會帶你走。」
俞茴雅笑了笑,「那我們走吧,12點有一趟火車,剛好能趕上。」
她伸出手,然而卻無人握住她,她奇怪道:「懷惜,怎麼了?」
「我可能去不了了。」
「為什麼?」俞茴雅突然緊張起來,害怕道,「你別開玩笑了,你先從裡面出來,巷子這麼黑,我都看不清你。」
「茴雅……」
「嗯?」
「你過來。」
「怎麼了?」
「你拉我一下,我……動不了。」
傅懷惜的聲音很虛弱,非常的奇怪,讓她產生了恐懼,她覺得自己不該去的,可還是一步一步走進漆黑的巷子裡。
很奇怪,她走了一會兒,卻沒有找到人,只是喊道:「懷惜,你在哪兒?」
沒人回答她,她害怕極了,正要往回走,忽然腳被拉住了,她下意識地回頭,不知從哪兒來的光,打在地上,露出斑駁的血跡,一隻染血的手握住她的腳踝,她順著手慢慢看過去……
「茴雅!」
俞茴雅驀地睜開眼睛,腦海中響起尖銳的汽笛聲,她睜大瞳孔望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一片呆滯,只有心臟快速地跳動。
「茴雅……」
冰涼的手被輕輕握住,傳過來可憐的一點溫暖,但足夠了,跟夢中一樣的聲音讓她慢慢地回頭,然而看到了一張蒼老的臉,斑白的鬢角,爬滿了滄桑的皺紋。
記憶快速地回籠,俞茴雅緊緊盯著傅懷惜的臉,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她蠕動著嘴唇說:「懷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聲聲中,傅懷惜一邊流眼淚,一邊屏住哽咽,他握著俞茴雅的手想放開,卻被緊緊地抓住,三十多年的恨,三十多年的怨,心中的酸和痛混合在一起,他矛盾又痛苦地問:「你讓我怎麼辦……」
門口站了三隻,本想進去的,但此時此刻腳步怎麼也邁不進去。
俞斯年側了側臉,似乎看不下去,對鄭殊說:「我去打個電話。」說完,人便走向陽台。
鄭殊看著他沉重的背影,然後轉頭攀上傅若飛的肩膀,說:「放你兩周假,回頭自己找李斌拿回辭職信。」
「鄭少……」
鄭殊抬手制止了他說:「這兩周呢,你也是有任務的,你舅舅的腿應該看過好多次了吧,一直沒放棄,說明還有希望。你把病例資料都收集起來,回頭我約個專家團隊過來會診。」
這簡直是再好不過了,但傅若飛還是面露遲疑,「我得問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