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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4:22:55 作者: 浮瑾
雖說最終是她贏了,但許琮從沒有一天忘卻過那個雨夜自己有多麼孤立無助。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她同潘晉岳之間早就沒什麼夫妻情分了,唯有往事樁樁件件浮上來,是心頭揮之不去的恥辱。
許琮使出渾身解數爬上這個位置,怎能容忍他人覬覦,裘明帆和裘靜蓉這對母子始終是她眼中釘肉中刺。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知道,裘明帆在集團中能有那般聲勢,也是因為潘晉岳的默許和偏寵。
他對裘靜蓉始終有一份情。
這是裘明帆的優勢,也是他的倚仗。許琮現在就希望郁承這邊能夠穩住,不要再出什麼問題。
再次瞥向緊閉的門扉,沉沉注視了片晌,許琮合攏大衣,轉身下了樓。
陽光燦爛的高爾夫球場,郁承同謝家大少謝駿打球。
兩人一桿比一桿遠,隨意揮出去200碼,周圍眾人皆驚嘆。
謝駿彎起嘴角,笑說以前沒同他出來過,著實是自己的損失。
郁承也淡笑:「沒事,以後多的是時間。」
打了一個多小時,謝駿提議到旁邊的馬場去轉兩圈,兩人原路返回,正好看見潘睿。
此番是他自己要跟著過來的,反正也沒什麼所謂,郁承便應允了。
潘睿客氣地同他們招呼:「謝少,二哥。」
這是潘家自己的馬場,郁承和潘睿都有自己的坐騎,謝駿則挑了一匹阿哈爾捷金馬,純白色的皮毛細密順滑,步伐輕盈,但是脾性不馴,很快就耐不住撒開蹄子跑起來。郁承笑一笑,和潘睿一前一後慢悠悠地溜達。
自潘睿過來之後,郁承也沒有虧待了他,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差事給他做。雖然不比以往,但至少讓潘睿處境不再那麼難堪。
潘睿頻頻朝他望來,郁承便問他最近怎麼樣,一切是否還好。
潘睿眼睫動了動,不自然地點了下頭。
郁承道:「嗯。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講。」
潘睿看了他一眼,片刻才道:「謝謝二哥。」
不遠處的地平線上,日光漸漸落成橙黃色的夕陽,照於起伏的山脈之上,雲層光影交錯。兩人望過去,都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馬。
沉默地凝視了一會兒,他們調轉馬頭,慢慢往回走。
謝駿剛跑完一圈回來,正在前頭幾十米遠處等他們匯合,潘睿看過去,突然問道:「二哥與謝小姐預備什麼時候完婚?」
郁承淡淡道:「大概也快了吧,看謝家的意思。」
「那二哥,之後有什麼針對三哥的計劃嗎?」
郁承側眸看他,潘睿連忙補充道:「我始終擔心他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發難。」
「沒有計劃。」
「沒有計劃?」
晚秋中有隱約的涼風拂過,馬匹的鬃毛迎風卷掠,郁承縱著馬,平靜看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和謝家真正聯姻之後,就沒他裘明帆什麼事了。」
潘睿還沒回話,遠處謝公子向他們招手,兩人都同時看過去。
被打了個岔,潘睿也沒再繼續問了,倒是郁承說:「我後天下午要去遠豐一趟,你隨我一起麼?」
那是他曾經名下的公司,現在已經被郁承收歸囊中,潘睿稍頓一瞬:「不了,二哥。集團那邊還有個會,正好在下午,我得參加。」
「好。」郁承沒再說什麼。
同謝駿一起吃了晚飯以後,郁承回到淺水灣。
這裡是潘家另一處獨棟小墅,通常沒什麼人來,連個傭人都沒有,靜悄悄冷冷清清。郁承站在廳中落地窗邊,看著窗外沉寂的夜色,不由得想到那一晚,他喝醉回到京郊別墅的時候,懷歆連夜過來找他。
她用自己柔軟的身體擁抱他,用溫熱的毛巾替他擦拭臉頰。
那時候他心裡是慰藉的,化成一捧溫水,卻只是說想她。很想她。
在江浙巷子裡長大,一夕之間被接去香港,郁承的人生是割裂的。就算再怎麼浸淫那些紙醉金迷,他也仍舊記得年少時被母親抱在懷裡是什麼樣的感受。
他不會不懂愛,相反,正是因為太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才沒有辦法輕易開口說這個字。
這個字重如千金,是剖白,也是至死不渝的承諾。
其實他也很怕,害怕以後再沒機會,所以只克制地留給她一封信。
可郁承現在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在那天晚上臨別的時候,看著懷歆的眼睛,吻她的淚水,在痛徹的相擁中親口說一次愛她。
懷歆在生日送給他的那本羊皮手作本靜靜躺在手邊。暴風雨來臨之前,郁承收拾了行李,連夜乘坐火車到達小鎮。
這邊同樣也派了人在暗中保護,郁承萬分小心,在清晨天剛微微亮的時候踏入療養院。病床上老人仍舊熟睡,一頭頭髮幾乎全都白了,旁邊角落的高桌上再次堆滿了五顏六色的圍巾和手套。
還有一碟藍莓,這是媽媽最喜歡吃的水果,他知道。
床頭櫃零散堆疊著一些洗出來的相片。郁承屈指拿起,看到郁衛東和她的結婚照,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翻過幾張,又看到自己初二在運動會上跑步比賽的老照片。
老人家老花眼看不清,也不好握筆。旁邊用黑粗的筆圈出來,畫個箭頭,寫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
【兒子。】
那下筆的力道很重,一遍一遍地沿著筆劃描摹,從背面都能夠摸出凹凸不平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