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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4:20:40 作者: 十月瘦瘦子
楊姑娘覺得,自己把日子過好,才是頭等要事。舅舅希望她嫁給做官的,因為這樣能給江家帶來榮耀,順帶提攜一下她的表兄弟。她恰好遇上這樣一個人,他的人品還行,當官, 前程可期,先生今年過生辰才二十七歲,沒有妾室和孩子。
像是水中的人抓著一根浮木,楊姑娘一下子就把歐陽修抓著了。
要是錯過了這個, 以後舅舅把她許配給四十幾歲的小老頭咋辦?
楊姑娘一針一針地繡著, 她的嫁衣其實已經做了好幾年, 爹爹在時她便開始做。她給自己做了一件青色的大袖衫,裡頭是一條紅素羅長裙,再配上鳳冠霞帔。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又嫁給當官的男人,穿這一身使得。
若是再富貴一些的家庭,小娘子出嫁那日會穿銷金的大袖衫和羅裙。先帝下達禁令不許穿著銷金服飾,可耐不住大家都覺得摻了金線的織物好看、氣派、喜慶。結婚是那麼重要的人生大事,姑娘只穿那麼一回銷金裙子,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
楊姑娘有些遺憾,她沒穿過銷金的料子,只看別人穿過。那種料子的衣裳會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金燦燦的光彩,特別美麗。
她突然間聽得有丫鬟過來。她抬頭看過去,見江家丫鬟翠鳴捧著一隻匣子,喜氣洋洋地過來說話:「表小姐,剛才歐陽先生過來一趟,說裡頭有兩尺布,還有專門給您的帖子。」
「謝謝你送過來。」楊姑娘笑著接過東西,「我這裡還有些果子,你拿去吃吧。」
她指著盤子裡的一碟蜜餞,任由丫鬟拿去分了。
楊姑娘打開匣子,等看清楚裡面裝著的東西,笑得跟雲彩一樣燦爛。歐陽修說是送兩尺布,實際上是送了兩條金粉描金的帕子,這樣的帕子做不成衣裳,系在腰間卻是增色不少。
他這般聰明,只一條帕子而已,沒有違反禁令。
歐陽修:結婚用的三金,金釧、金鐲、金帔墜我都買不起。我好不容易弄了兩條金粉帕子,不能讓媳婦失了面子。
楊姑娘洗乾淨手,拿著帕子細細賞玩了一會兒,只覺得十分熨帖。她拿著帖子來看,先生說他已經定好婚宴,想約她明日試一試菜式味道如何。他定了六桌席面,留三桌給他的同僚和好友,另外一桌給江家親戚,一桌給楊家親戚。
楊家的族人在宋州(河南商丘),距離東京也是三四日的行程。若是老家有人出來,楊姑娘也願意請他們吃酒。
至於歐陽修小時候就沒了爹,十幾歲的時候母親也沒了。他由叔父撫養長大,叔父歐陽曄在外地當官,未能趕來東京。男方家的親戚沒能來吃酒席,互通書信說了很多祝福的話。
歐陽修:剩下那一桌給我學生和學生家長。
他猜官家那麼有分寸的人,應該不會帶百十個人來吃他的吧?
楊姑娘拿著帖子,先去稟告外祖母江老夫人,說自己明日要出去試菜,並約定好回家的時間。老夫人很高興,說:「燦燦去吧,可是歐陽先生到時候來接你?」
「是的。」楊姑娘抿嘴笑。
「我這裡還有些體己,你且拿去,該花的花。」江老夫人偷偷給外孫女塞錢,「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好替自己置辦一些嫁妝。你也不用內疚,我都分了好幾份,有你表妹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婆婆,你待我真好。」
楊姑娘珍重地收下外祖母的禮物,老人家對她很好,是她在江家最喜歡的人。
次日,歐陽修把楊姑娘接出來試菜,院子裡站著好一群人,可把楊姑娘嚇了一跳。
她輕聲問:「怎麼那麼多人?」
「不多,不多,若是我們成婚那日,還得有勞他們呢。」歐陽修指著每個人腰間的牌子,「這是四司的人,分別是帳設司、茶酒司、台盤司和廚司。」
楊姑娘聽得半懂,「聽著跟皇宮裡的什麼似的。」
可不?
歐陽修心想,這種辦席面的路子跟皇宮裡的如出一轍。他對著眾人微微頷首道:「可以開始了。」
楊姑娘有點懵,開始什麼了?
先是帳設司的小子把桌子抬出來,鋪好桌布,又搬出來幾扇屏風,相當於隔出幾處吃飯的雅間。再是茶酒司的姑娘笑意盈盈地端茶上來,另外台盤司的人擺好碗筷。後頭廚司的人最多,一陣猛火爆炒,濃郁的香氣飄散開來,好幾道炒菜接連被端出。
「這不像是蒸的和炸的……我們婚宴吃的是炒菜?」楊姑娘十分驚喜,「我聽聞樊樓的炒菜可不便宜,還很難約上。」
她沒吃過,江家表妹被舅舅帶著出去吃過兩三次,總愛在她面前炫耀。
楊姑娘看著盤子裡的春筍炒雞丁,春筍切丁,吃起來一點兒澀味都沒有,這不像是煮的,口感爽脆,鮮味特別足。她又嘗了一口雞肉丁,肉質彈壓,一咬還能吃到汁水。
歐陽修對著另一盤仔姜炒鴨進攻,他剛開始錯夾了一塊仔姜,入口微辣卻不難吃,反而很下飯。他幾口將仔姜咽下去,用牙齒撕扯著鴨肉的纖維。他平時很少吃鴨子,因為他覺得鴨子有一股騷味。
此時的鴨肉裹滿了醬汁,因為有仔姜相佐,味道不顯腥臊,反而是一種奇特的滑嫩。
歐陽修瞧著楊姑娘是同樣驚喜的表情,提醒道:「還有好多菜,娘子還得留著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