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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4:20:40 作者: 十月瘦瘦子
    除了肉食,灶上還有熱乎乎軟綿綿的豆沙團和炸糖果子。當家人開了一壇醇香的美酒, 倒到碗裡,請鬼神賞臉吃酒。三四歲的小男孩跟在大人們的身後,小眼神不住地往豆沙團上瞅著。

    「祖父, 我要吃, 要吃!」

    「乖啊,等祭祀完灶王爺才吃。」

    結果這家燒紙錢的煙火剛升起來,未等到灶王爺大駕光臨, 開封府的捕快和兵卒倒是來了。他們拿著調令, 把各府圍得嚴嚴實實——

    這下可好了,一鍋全端了,連小娃娃都不剩。

    混亂中,小孩被嚇得哭了兩聲,他抓了兩塊心愛的豆沙團,跟著大人們被圍起來。他不懂事,還把糰子塞到祖父的手裡。

    「祖父吃嗎?」

    老頭子摸了摸孩子的臉, 悲愴道:「我不吃,你吃罷了,這是我們家過的最後一個年。」

    什麼是最後一個年?

    小孩不懂。

    證據確鑿,又猝不及防, 朝廷中落馬了好大一群人。貪官一個都沒逃出去, 被抓的人口何止上百, 涉及老幼有數千人。

    這是皇帝登基以來的第一單大案。

    趙禎在乾興元年登基,十幾年來一直由劉太后攝政。別人看他像是個軟麵團子,劉太后在世時,他一句狠話都不敢說。劉太后沒了,他這個大傻子沒給親娘當過一日孝子,卻給劉太后守孝,還讓劉氏一族繼續過富貴日子。

    官家他糊塗嗎?

    好些人以為皇帝好糊弄,不由得升起一些心思。先帝和章獻明肅皇后都是勤儉的性子,有他們在時,底下的人鬧過鬧,終歸沒鬧得太狠。劉太后去世將近半年,官家除了貶謫幾個劉氏的親信,並沒有太大的動作。

    好些人的心安定下來,膽子越來越大。

    誰知皇帝一下子來個狠的!

    他不高興,就要大家都不高興。他自己不稀罕過年,全朝文武都甭想安生過年。

    蕭靖自掏腰包,給開封府發三倍的加班費,又加了炭、綿、米、油、肉、酒等超級福利。富弼等人得了好處,家裡的神也不拜了,屁顛屁顛地給老闆加班。他的媳婦肚子越發大,當爹的努力給孩子掙奶粉錢。

    東京城可謂一下子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大年三十那一日,經過開封府審理,案件經過對外公布:王某違法私賣官營蜀錦,非法所得超過千萬。王某供出來同黨若干,涉嫌收受賄賂二十餘人,涉嫌貪污公款財務十人……當場抓獲違制購買蜀錦的婦人李某,李某對違法事實供認不諱,臘月二十五日於獄中病發身亡。

    這案情一張貼出來,好些人議論紛紛。

    「那個姓王的太坑人了,明明要抓的是他,他倒好,供出來那麼多人!」

    「那是他們活該,一丘之貉!」

    「唉,那個姓李的婦人也太倒霉了,那麼多人去過王家鋪子,怎麼就偏偏抓了她?」

    「好像說李某是桑家瓦子的那位……她好幾日沒有出來了,她乾娘說沒見著她。」

    「可是跳金蓮舞的那位?」

    「正是!」有客人替李行首唏噓,「我也沒想到李行首這就沒了,只恨以後再也看不到她的金蓮舞,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唉,紅顏薄命啊!」

    一個勾欄女子沒了,除了幾句惋惜,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反應。倒是朝中一下子抓了那麼多官員,連宮中的楊太后的驚動了。

    她把皇帝召來,想問問事情:「官家這回行事怎麼這麼急?倒不像是你的性子。」

    平日裡大家都說他仁慈善良,用這個詞來形容皇帝,就跟說人是老實人差不多。

    老實人好欺負啊。

    他瞧著趙志沖的生母杜氏陪在太后身邊,道:「當日杜娘娘不過是穿了一條好裙子,卻被先帝罰了那麼多年。那些人家裡藏著的好東西可不止一條銷金裙子,不止妻妾,連帶外面的相好女子都敢穿著織金鏤花的衣裙,朕把他們料理了,有何不對?」

    他跟他爹學的,有問題你跟我老子說去。

    這麼一句話讓杜氏和楊太后的臉色都變了。

    杜氏是羞愧又難堪,自己的舊事被皇帝提起,當眾拿她舉反例。而楊太后透過官家的面容,仿佛看到了真宗皇帝。

    這孩子跟他父親真像啊。

    先帝當年就是這般性子,別人勸都勸不住。他極有主意,他想做的事情沒什麼辦不到的。

    「官家做得沒錯。」楊太后自然不會為了外人與皇帝生氣,她說起另外一個話題,「志沖在外頭過得可好?我好久沒見到她,真是想念極了。」

    「志沖最近興頭很足,她比朕都要忙。」

    說起妹妹,蕭靖的表情生動多了。楊太后和杜氏都很關心公主的生活,想要他多說說。

    他說:「志沖愛看書,前些日子她看完《史記》和《後漢書》,最近又讀到《唐書》。母后和杜娘娘還不知道吧,朕給志沖請了一個相撲的女先生,志沖跟著先生學健身的法子,瞧著比往日健壯許多。她的飯量大了不少,每日必吃羊乳和雞子補充,朕看她還高了一兩寸。」

    都成年了,還能長高啊?

    杜氏不怕女兒長成大宋巨人,只有替她高興。她和趙志沖在道觀住了那麼多年,孩子及笄的時候都不曾有公主的名分,她想著:罷了,女兒即使被耽誤姻緣,一輩子不結婚也行。

    先帝的孩子活下來的少,她只盼著女兒健康平安。杜氏當了那麼久女道士,她自己靠男人都靠不住,她沒想著讓女兒去靠駙馬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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