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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4:20:40 作者: 十月瘦瘦子
    「九叔……」

    他一見到來人,就直直地跪了下去。

    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他爹娘都不在了,只要九叔能幫他,他願意給九叔下跪。大雨沖淡了小孩的淚痕,只看得眼睛腫得發紅,鼻涕也掛不住了。

    小孩一吸一吸地抽泣,連說話都艱難。

    蕭靖看到就焦急,孩子這副模樣,像是魂魄都沒了大半。他一想就就明白,當日他錯把男孩認成是女孩,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他把孩子扶起來,焦急地問:「阿瓘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他記得,小孩是叫做阿瓘。

    小孩強忍著哭泣的衝動,落淚道:「娘親不行了,身子發冷,鼻息也沒有了。我,我害怕,不知道找誰幫,幫忙……」

    府里的高孝琬和他一向不和,脾氣還壞,要是讓別人知道娘親不在,說不定拿一張草蓆就把她給丟出去。高孝瓘人小沒辦法,他不認識什麼大人物,只能想到九叔。

    九叔是王爺,王爺的權力都很大。

    他偷跑出來,拿著娘親的一支銀簪子,讓打更的更夫把他帶過來長廣王府。那個人收了他的簪子,倒是十分樂意,做他們這一行的,對鄴城的路十分熟悉。

    他順利來到九叔的王府門口。

    外頭下著大雨,他十分狼狽,冷得直打哆嗦,連鞋子都跑丟了一隻。但長廣王府門口掛著的燈籠是暖暖的光,給了他一絲希望。

    小孩舉著九叔給的玉佩跑過來,嘶聲力竭地大喊:「我高孝瓘是文襄皇帝的兒子,我來找長廣王高湛,我,我有急事!」

    文襄皇帝是誰?

    高澄雖然已經死了,但餘威猶在。

    守門的侍衛不敢怠慢,立刻有人跑進去王府,先稟報管家鄭亭。鄭亭查驗過孩子手裡的玉佩,認得確實是自家王爺的那一塊,頓時把人迎進來。

    這位應當是正經的龍子龍孫,眉眼也生得漂亮。

    一看就知道是高家人。

    即使小孩沒有爵位,他們也不敢耽擱。萬一這位以後發達了,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可以得罪的。

    蕭靖聽完侄子的話,二話不說就讓人備車,他要先去河間王府一趟,把孩子生母、還有她的東西都帶出來。另一頭,他吩咐管家去買一副好棺材,還有要用得上的祭品還有陪葬陶器。

    這活兒鄭亭熟悉,數月前府里才給柔然公主辦過一場法事。

    至於停靈三日再下葬的問題,他不好把高澄的妾室擱在自家王府。但他記得長廣王名下還有一處莊子,就在鄴城城郊,他倒是可以過戶給阿瓘,當作是孩子的私產。

    就算是他這個當叔叔的,好人做到底了。

    他一通吩咐下去,管家動了動嘴皮子,覺得自家王爺管得太寬,想勸但不敢勸。張嫣也不勸,她覺得蕭靖做得對,這種事情要是當叔叔的不搭把手,孩子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河間王高孝琬雖然是嫡兄,但他必定辦不成這種事,他才九歲。

    文襄皇后人在宮中,一個不記名的侍妾死了,麻煩她也不好。

    若是阿瓘有個爵位,也不至於這麼無助……也不知道是有人使了手段,還是這個孩子倒霉,高澄死了,高洋登基,這個孩子居然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高澄的庶長子高孝瑜被皇帝封為河南王,吃喝不愁,還有人服侍。而比阿瓘小几歲的弟弟高延宗,被高洋接到身邊,當親兒子教養,聽說比皇子還受寵。

    就只有阿瓘,啥也沒有,爵位沒有,家產沒有。

    再一問,他媽居然沒有上高家的戶口本,還是個無名氏。

    這樣一來,孩子的生母不得入高家的祖墳,連埋在文襄皇帝隔壁的資格都沒有。蕭靖問孩子有沒有什麼打算,小孩突然想到什麼,臉都白了。

    「前幾日,娘親還讓我買山,九叔給我的金子,娘說不要給她買藥……娘讓我買山,說要有小溪的最好,她住在山上……」

    小孩半懂不懂的,但蕭靖是成年人,他一聽就懂了。他料想,阿瓘的生母早就猜到有這一日,所以她的願望是能獨自葬在山頭,不要和高澄葬在一起。

    不是誰都稀罕這一份死後的殊榮。

    生前被你強x還不夠,死了還要當你小老婆?

    呸!

    張嫣知道高家的那些荒唐事,眼眶都紅了。她是女子,所以更能體會阿瓘娘親的心態,因病去世對於她來說也許不是壞事,她總算解脫了。

    因為有了孩子,連自殺都不能。

    不然孩子會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她讓人給阿瓘換上了乾爽的衣服,府里沒有小孩,衣服是拿蕭靖的新衣臨時改的,象牙白的衣服穿著素淨,額頭上還系了一條粗麻的額帶。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海棠紅的裙子,蕭靖穿著的倒是合適,青墨色的袍子。

    她趕緊回去換衣服,再出來的時候,是一身素色的衣裳。

    高孝瓘擦乾了眼淚,小聲地道:「九嬸,謝謝你。」

    九嬸這是在顧及他的心情,他跟九嬸不認識,別人能做到這個份上,是好心,是仁德。

    這份恩情,他一輩子都會記得。

    王府的馬車很寬敞,蕭靖和張嫣坐一塊兒,還帶一個高孝瓘,並沒有擁擠。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連話都沒有多說。

    外頭大街上的天色已經大亮,鄴城開始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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