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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35:58 作者: 稷下貓瞳
師父、師兄們,還有白萩,今日都很高興。
宋恬從不願去掃了他們的興,況且她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悶悶不樂。
她舉杯,對著師門眾人道:「今日磐石宗建立,我冒昧了,先敬你們一杯。」
眾人皆是一愣。
這……也太不像她的為人了吧?
還是薛泓先笑了出來:「今日難得阿恬開懷。來,我們碰杯!」
他話音剛落,還未來得及舉杯,只見宋恬已經飲盡了,她盈盈一笑,朝眾人亮出空空的杯盞。
白萩吃驚道:「師姐的酒量這麼好嗎?」
今日搬出的是磐石宗陳年老窖,據說是一百多年前埋下的,與尋常的酒水不同。大師兄也愣了一下,道:「師妹,吃菜,吃菜。」
他們回過神來,都不提飲酒的事情,先吃菜。滾燙的鍋子端了上來,桑竹既心虛,又擔憂,問宋恬:「師妹,給你換上茶水如何?」
「不換。」她的酒意已經上來了,雙頰微紅,連說話,都比尋常任性一些。
夢玦默默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動,又強行壓抑住。
熱氣升騰,遮住了她的眉眼,她的神情。
酒罈子就在身邊,宋恬給自己滿上。
她漫漫想了一想,自己似乎從未開懷暢飲過。在凡間時,她從不飲酒;來到磐石峰後,因一封偽造內容的書信,在痛苦中停頓十年,卻不知酒能消愁。
那邊師父、師兄們開懷大笑,也忘了去留意她喝了多少。宋恬一盞盞續上,她的手再度放到酒罈上,忽然被夢玦按住。
「不能再喝了。」他輕聲道。
宋恬想,關他什麼事兒?她借著醉意,朝後望了一眼,看到燭光搖曳,拉長光影,與尋常不同。
她笑著道:「我要練劍。」
夢玦道:「練劍?」
「嗯,此時光影,不同尋常,當然要練我的『凝光劍法』了。」
她喝多了還想著練劍,夢玦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道:「你喝多了,光影與尋常一樣,沒有變化。」
「心意變了,就是變了。」宋恬搖搖晃晃起身,抬起手腕,凝光劍成形落入掌中。她道:「師父,師兄們,你們先喝著,我去練劍。」
「小心些。」薛泓不忘囑咐,又轉頭道:「恩公,麻煩你跟著去瞧瞧,她喝多了,可別跌進水裡去了。」
夢玦早已起身,一言不發的跟上。
草堂外夜色如水,蜿蜒的溪流繞著磐石峰,倒映著柔和的月光,水面波光粼粼。
宋恬走到月下。
她緩緩將劍橫在眼前,手輕輕撫過劍刃。她的手有些抖,但是心境,是格外的開闊、自由。
一個受拘束的人,又怎能練成自在隨意的劍法呢?
可她過去,恰恰被困住了。
如今她掙脫出來,怎能不痛快?
宋恬抬眸,夜風拂面,月光變幻。今夜她的劍刃是銀色的,她眼中是光怪陸離的世界,心中是一片淨土。
手裡的劍,是新的『凝光劍法』。
寂靜月色下,只聞風聲、劍聲。
夢玦看著她舞劍,心中壓抑許久的情感,正在一點點破土而出。他的眼神隨她而動,其實早在龍潭秘境,夢蒔花下相遇時,一切就註定如此了。
他的情劫,可能比他想像中的,來的還早。
他意識到這一點,也知道自己要避不開了,微微一嘆。
來了也好。
過了情劫,就是飛升。
夢玦再次用心去看劍。
宋恬新的劍法,雜糅了心境,既暢快,又迷離。他不知道她在糾結著什麼,有些茫然。
一套劍法練完,宋恬收起劍,酒卻沒醒。
她抬起迷離的雙眼,看到屋檐下晃動的大紅燈籠,忽然想起一事,喃喃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見……呵呵……」
夢玦心中酸脹,他扶住宋恬,道:「不要再想他了。」
「我沒有想他。」她奮力搖頭,望著茫茫夜色,自言自語:「我只是覺得,這句詩寫得極好。」
宋恬不喜歡被人扶著,手臂一甩,將他的手丟開。她朝前走去,望著倒映在溪流里的彎彎月牙,忽然回眸,直直地盯著他的黑瞳。
夢玦猝不及防,耳側滾燙:「怎麼了?」
「你當真很討厭我?」她問。
這句話似是有些耳熟,他想也不想,當即道:「怎麼可能!」
此話出口,夢玦細想還是疑惑,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你聽了誰的閒言碎語?是桑竹嗎?」
宋恬搖頭,雖在昏昏沉沉之中,也不願給二師兄惹事:「沒,我隨便問問。」
她的眼眸里閃爍著星光,一邊笑,一邊朝廂房走去。
夢玦望著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黑暗中,他看不到宋恬揚起的笑意,自個兒還在慍怒之中。他不知桑竹跟她胡說了些什麼,或許就是因為桑竹,才令她疏遠自己。
宋恬喝了酒,練了劍,現在神思困頓,只想休息。
她推開廂房的門,回眸,見夢玦還在。
「你還有話?」
夢玦欲言又止道:「我……」
他的心裡也很亂,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早點歇息。」宋恬回眸,盈盈一笑,再轉過身,將房門闔上。
屋檐下,燭光中,夢玦默默立了許久,直至她的屋內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