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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35:58 作者: 稷下貓瞳
    宋恬道:「嗯。」

    她穩了穩心神,自夢蒔花下見顏嵊後,她很少再有失控的時刻。她想起剛剛所觸碰到的,夢玦的經脈, 很奇怪。

    像是一個空谷,沒有靈氣流轉。

    按理說, 不該如此。

    除非他不想修行。

    夢玦來了已半載,雖然相處時日不多, 宋恬卻相信他。她見過夢玦練劍,那不是一個妖邪之徒能使出的劍法。

    「你為何不修行?」她輕聲問。

    他愣了一愣,忽然笑道:「師姐是在關心我?」

    宋恬道:「我是好奇。」

    夢玦笑了笑, 並不逗她, 只是漫不經心地捏起窗欞上的雪, 道:「我遇到了瓶頸。」

    她難以理解:「鍊氣期的瓶頸?」

    他將雪花揉成團, 細心地捏成了一隻兔子, 垂眸道:「總歸是瓶頸。我想了很久, 後來想通了:先不修了。」

    「……」

    夢玦的話模模糊糊,似是而非,宋恬並不追問。

    她走向木門:「我先回去了。」

    「等等,」他出聲,將一個雪兔放到宋恬的手心,道:「師姐,這個送你。」

    雪兔落到溫暖的掌心,兩個長長的耳朵上,被夢玦用毛筆點了粉色。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過上元節,家家戶戶都會用麵團包花燈、捏兔子,做老鼠偷油……輾轉入劍宗,修行十餘載,再想起那一幕,恍如隔世。

    她盯了很久,雪兔慢慢化了。

    夢玦察覺到她神情不對:「師姐?」

    宋恬抬眸,望著他,抿唇一笑:「謝謝你。」

    他的黑眸里,似碎石落潭,激起層層漣漪。

    她打開門,片片雪花飛入,宋恬想了想,回眸道:「臨近年關,我會做幾個竹燈籠,過去兩位師兄都不太感興趣,你來嗎?」

    「好啊!」夢玦饒有興致道:「師姐記得喊我。」

    她一笑,轉身離去。

    夢玦凝視她的背影消失,正欲關上門,忽然鑽進來一個小小的腦袋。

    白萩看左右無人,方才仰著頭道:「主人,剛剛師姐喊你做什麼呀?好玩嗎,我也想去!」

    「跟你無關。」他說著,順手打算將門帶上。

    她使勁往裡面擠:「多我一個又怎麼啦!主人,你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想單獨跟她相處,不然為什麼不帶我!」

    「怎麼可能。」夢玦嗤笑一聲,只聽『砰咚』一聲,白萩的頭撞到了門板上,她『哎呦』一聲,滾落到雪地里。

    夢玦闔上門,又去熔爐旁坐著,閉著眼,腦海里又徘徊著白萩說過的話。

    喜歡?

    他活了多少年,紅粉骷髏,白骨皮肉,他怎麼可能為一個女子動心。

    他輕笑一聲,不再想此事。

    .

    傍晚時分,雪停了。

    師父也歸來了。

    大師兄去了很久才回來,回來時帶了一頭傻孢子,整了一桌好酒菜。草堂內酒香四溢,磐石峰師徒幾人,在舉杯慶賀。

    「為大師兄築基,碰一杯——」

    「為阿恬師妹邁入金丹中期,碰一杯——」

    「為二師兄種的菜發芽了,碰一杯——」

    觥籌交錯,眾人都歡聲笑語。

    白萩大口啃肉,不敢喝酒;夢玦只抿了一小口,臉頰上就騰起紅雲,將酒盞放在桌上,不喝了。

    偏偏桑竹還給他滿上,道:「來來來,不醉不歸!」

    夢玦淡淡瞧了他一眼,舉杯一飲而盡。

    桑竹笑道:「這才好嘛。」

    他忙不迭給夢玦倒酒,一杯接一杯。只是最後,桑竹醉倒在桌上,夢玦的眼神,卻越發清明了。

    白萩啃骨頭之餘,不忘鄙夷的看了桑竹一眼,心道這傻子,找誰麻煩不好,非找他……

    其餘幾人都很少飲酒,宋恬只小酌一杯。她托腮望著那酒壺,心頭猛地想起去歲的往事,幽幽嘆了一聲氣,撫了撫白萩的頭。

    「怎麼了?」白萩含含糊糊地問。

    「可惜他喝不到了。」她道。

    白萩有些糊塗:「你說誰?」

    宋恬道:「夢蒔花中,你的……」

    桌子對面,大師兄正與師父高談闊論,沒留意她們;二師兄喝多了,還在趴著睡覺;只有夢玦敏感地瞧了她一眼,低聲道:「你說什麼?」

    「哀悼一個亡人。」宋恬將半盞酒灑在地上。

    清冽的酒氣撲來,白萩清醒了一下,忽然心裡咯噔一聲,慌裡慌張放下骨頭:「沒……沒什麼!」

    「閉嘴。」夢玦在神識里命令她,隨後望向宋恬,恍若漫不經心地問:「夢蒔花怎麼了?」

    「我曾在夢蒔花中遇到一縷亡魂。」宋恬借著一點酒意,低聲道:「他雖然高傲自負了些,卻也算是個君子。萬法絕妙,不失為一代大能。」

    夢玦的眼角都帶著笑意,剛想再聽她的誇獎,就聽她幽幽嘆道:「只可惜天妒英才,令他魂飛魄散。而我一心走劍道,怕是難以完成他的夙願。」

    他的笑容凝滯:「你說什麼?」

    宋恬道:「他隕落了,你瞧,我剛剛祭他一盞酒。」

    夢玦:「……」

    他忍了又忍,最後乜了白萩一眼。只是白萩的頭,都快鑽進桌子洞裡了。

    「多謝你。」他涼涼道。

    宋恬不以為意,又獨酌了一小口,道:「不過他的隕落,放了白萩出禁制,倒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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