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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09:04 作者: 執燈弈棋
屋內的氣溫驟然降至冰點。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時,忽然一股暖風從盛世召的面頰拂過,夾雜著淡淡的桃花香氣,下一秒,辛晚居然從畫中走了出來,周身縈繞著簌簌而落的桃花瓣。
花瓣隨夜風飄至盛世召的肩頭,眼前的場景驀地一轉,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破舊的草屋之中,模糊的梳妝鏡里映出了辛晚的模樣,發如潑墨,眉如遠山。
「小姐,倭寇已經闖進辛家莊了,您趕緊躲躲吧。」
一位穿著打滿了碎布補丁的少女匆匆趕來,手中還握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
「我不走。我走了其他人怎麼辦?」辛晚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神堅毅有力,「阿桃,我的褥子下有一個逃生的地道,你先走。」
阿桃奮力搖頭,緊緊握住辛晚的手:「小姐不走我也不走,就算死了,我也要在地下一直跟著小姐!」
話音落下,窗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物品接連被推翻的聲音。
「辛晚,我們太君有請。」一名身穿制服的翻譯官在屋外叉腰喊道。
辛晚利落地頭髮向後挽成束,臨走出門前,小心翼翼地將一張折好的紙放入了胸口衣領中。
浩浩蕩蕩的倭寇已圍堵在門口,他們一個個手持長刀,刀刃對準跪在地上的老弱婦孺,他們都是與辛晚朝夕相處的人。
為首的倭寇背著手,滿意地上下打量著辛晚,一旁的翻譯官躬著腰,諂媚地說道:「她就是華國玄門一派最後的一位祈福祀女。當年,努爾哈赤就是在她先祖的幫助下,開闢了大清。」
為首的倭寇滿意的長「嗯」一聲,上前狠狠捏住辛晚的下巴,用不太流利的華文說:「很好。祈福女,如果你能祝禱我們一統華國,我保你下半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辛晚長抽了一口氣,眼神如利刃一般刮向對方,朝著他的鼻尖狠狠啐了一口。
倭寇嗤笑了幾聲,用手擦掉臉上的水漬,幽深的眸子裡笑意更盛,一字一句地說:「我喜歡。不過,你必須付出代價。」
說著,他向一旁的小卒打了響指。對方毫不猶豫地揮起手中的長刀,刀刃直逼跪在地上的百姓,儼然沒有一點人性可言。
尖叫聲此起彼伏,就在刀刃距離脖頸只差幾厘米的時候,辛晚怒吼了聲「住手!」
刀刃靜止在半空,地上的百姓長抽一聲,昏了過去。倭寇饒有興趣地盯著辛晚,「怎麼,答應了?」
辛晚緩緩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雙手顫抖著緊攥成拳,十指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令她疼痛又清醒。
「小姐,你不能這樣做啊!」阿桃挽著辛晚的胳膊,連連搖頭,眼底帶著哀求。
辛晚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阿桃,替我更衣。」
烏雲蓋住了整個天空,飛鳥在低空盤旋哀鳴,疾風濃郁,像是要席捲整個辛家莊。
辛晚緩緩走上設立在村中央的祭台,隨她一齊走上台的,還有剛才替她更衣的阿桃。
兩人皆穿著用鳳羽織成的長袍,半扇金箔鳳黃面具扣在臉上,仿佛兩位墜入塵的仙女。
台下的翻譯官不知從哪掠來了一把竹椅,狗腿的請倭寇首領坐下來看好戲,身後是兩排被綁在地的百姓,周圍圍著一群持刀的倭寇。
配合著阿桃手中的鼓聲,辛晚的舞姿鏗鏘有力,神情悲愴,仿佛一隻泣著血的鳳凰,訴說著麥秀黍離之情。
曼妙的舞姿令那些士官看直了眼,翻譯官笑著說:「不如今晚就讓辛晚伺候你。」
「嗯,很好,那個小的就留給你。」
翻譯官笑的合不攏嘴。
一曲舞畢,天空響起一道悶雷,辛晚跪在祭台中央,仰頭高聲:「我辛晚,以辛氏一脈祈願——願國土再無侵略者,平虜、保民、安國。今願以此身報國,令戰死的英靈安息,願國土再無硝煙!」
言畢,暴雨如期而至,仿佛連上天都在悲戚。
暴雨打濕了辛晚的睫毛,她與阿桃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點了下頭。
阿桃手中的鼓點加快,辛晚口中念念有詞。她摸了下藏在胸口那張紙,心道:「先生曾說過,『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她們在幹什麼!快,快開槍擊斃!」
可就在辛晚咒語落下的同時,突然「轟」第一聲響徹雲霄,祭台中的數塊木板被一齊掀到半空中!
距離祭台最近的翻譯官和倭寇們被炸飛至兩米遠,在地上錘死掙扎了片刻後,最終咽了氣。
祭台後的桃樹因為爆.炸而劇烈地晃動著,氤著血漬的桃花簌簌而下,半扇鳳凰面具掛在樹梢上,隨風雨飄搖。
「我死的時候太年輕了,沒留下任何後人,假如我有重孫子的話,應該也有世召這麼大了。」
只見辛晚紅著眼眶打量著盛世召,眼底帶著幾分遺憾。
盛世召還沉浸在剛才的悲憤之中,雙手指節因過分用力成拳而響動著。
陸驚鴻用嚴肅的口吻向盛世召說:「辛晚是祈福祀女一脈最後的傳人。祈福祀女原本屬於儺師一脈的分支,但到辛晚這裡就斷了,說起來,她也算是你的祖輩。」
氳在眸子裡的淚水倏爾落下,盛世召握起辛晚的手,回想著她之前的經歷,哽咽著不知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