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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葉碎金仔細回想。
十年了。
那是她十年前答應三郎的。
那時候在唐州, 她動刀清理了鄧州葉氏的腐肉。一些姓葉的人死去了,但都是旁支。
葉氏嫡長男葉三郎,那時候便想到以後,來向她要了這個承諾。
他是葉碎金的兄長, 更是所有人的長兄。
「好。」葉碎金道,「我答應你的, 一定會做到。」
四郎葉長銘被帶到了葉碎金的面前。
她給他選擇:匕首、鴆酒、白綾。
「你知道你輸在了哪裡嗎?」
「四叔和三兄的心裡,永遠都有葉家, 永遠以葉家為重。」葉碎金道,「你沒有。」
以葉家為重,葉長鈞可以接受自己只是王。
葉長銘想自己當皇帝。
天下至高誘惑, 當然是大位。
有能力覬覦大位的男人, 若沒有內心裡堅定的信念, 誰能抵抗這份誘惑。
崔涪一輩子以魏臣自居, 到死前都要丟了這氣節, 穿上龍袍才能瞑目。
四郎問:「我爹、十三怎麼處置?我妻兒又如何?」
葉碎金道:「你要感謝三兄, 他在許多年前,就從我這裡要走了『不殺』的承諾。」
四郎流下了眼淚。
他選了鴆酒。
毒發而亡。
五皇叔、平郡王及寧王三府,全部奪爵,貶為庶人。
王屋山手足鬩牆,是為不吉之地,以後不再做皇家獵場。王屋山離宮,用作圈禁之地。
庶人們被送到了那裡,非詔,一輩子不能下山。
上輩子葉氏本家成年男丁只有十三郎倖存。
他斷了腿。
葉碎金送他回葉家堡繼承祖業,生兒育女,繁衍血脈。
今生十三郎身體健全,貶為庶人,一輩子圈禁在王屋山。
七郎的身體卻不健全了。
老實孩子長大了,沉穩悍勇,不再盲從父母,有自己的信念。
但三郎帶兵來救駕的時候,他已經傷了手臂。
洞穿了,那傷口三郎熟悉,一看就是槍傷。
那一槍,四郎所為。
太嚴重了,那條手臂沒法保留,軍醫給七郎截了肢。
七郎從此,只有一條手臂。
但七郎的親王爵獲得了提升,成了世襲。
便連三郎端王的親王爵都不是世襲。
但大家明白,葉三郎功大如此,以葉碎金獎罰分明的作風,一定是對他有別的獎賞。
如果看起來什麼獎賞都沒有。
那,一定是不在眼下。
謀逆大罪,株連九族。
京城血流成河。
也不能怪誰,怨誰。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如此。
富貴拿命博,博輸了,自然命就沒了。
倒不像崔家那次,葉碎金要報仇要泄憤,更要震懾有心人。故而關上門殺,闔府上下連婦孺老弱、婢女僕人都沒有放過一個。
這次按著國法來,凡涉謀逆者,誅九族男丁,女眷罰為罪奴充軍,家產奴僕罰沒。
長長的、戴著鐐銬的隊伍被用繩子連成一串,官兵牽著走,哭聲響徹了京城。
一直殺到八月,才殺完。
但一直還有個人,懸而未決,沒有處置。
十二郡主葉寶瑜告病在家,一直沒有出現。
她死了丈夫,會病倒,大家覺得才對。
實際上,她被葉三郎關起來了。
「我知道你恨。」兄長對她說,「可你想要怎樣?衝到陛下面前逼著陛下殺了他嗎?」
葉寶瑜恨得眼睛發紅:「為什麼不殺他!他有什麼特別!為什麼偏愛他至此!」
說到「偏愛」,葉長鈞的眼前閃過一個纖細的身影。
「只要是人,總得有自己的感情。是人,就會有厭,有愛,有偏愛。」
他平靜地說:「你質疑她的偏愛,可若無她的偏愛,你也只不過是一個相夫教子的郡主而已。」
葉寶瑜頹然,恨意不能紓解,悲憤大哭。
兄長輕輕地拍她的背,像小時候那樣哄她。
那個人懸了好久,但終究不能一直懸下去。
侍從來報:「他要見您。」
御案後,葉碎金放下筆,抬起眼。
葉碎金來到了詔獄。
最深處的牢室,光線昏暗,打掃得倒還乾淨。
一床,一幾,二蒲團。
別無他物。
段錦叩首行禮,抬起頭,神情平靜:「陛下。」
葉碎金問:「葉長銘許給你了什麼?」
段錦看了她一眼:「陛下一定能猜到的。」
「我與他約定,」他道,「他得大位,我得你。」
他道:「我非是為了權勢與富貴,這些我都不在意,我想要的,一直就只有你。」
他直直地看著她,直言心中所欲,並不覺得羞恥和愧疚。
愛她,想得到她,有何可恥。
葉碎金覺得可笑至極。
「不是為了權勢富貴是為了我,」她問,「是覺得這樣,我就該高興歡喜嗎?」
段錦垂眸:「我知道陛下不歡喜,因陛下不愛我,只愛權力。」
「殺了我吧。」他說,「給明傑償命。」
提到唐明傑,葉碎金大恨。
她問:「為什麼殺了明傑?」
段錦抬眸:「他對陛下太忠誠了,寧死也要向陛下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