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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首先是接收的裴家軍里有將領得知裴定西帶著嚴、鄧、孫三人投了中原王,有數名將領不告而辭。一人分裂自立,三人跑去找裴定西。
加起來折騰走了兩千餘人。
同時, 關中世家動亂。
這些事一起發生,趙景文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深知自己若不能應付過去,可能會失去關中。
他毫不留情, 鐵腕鎮壓了含李家在內的幾家,滅了一姓,殺了李家的家主。
李家從前只知道裴澤的這個女婿長袖善舞, 不想他鐵血起來如此心狠手辣, 在他手裡狠狠地吃了苦頭。
終究現在的李家, 只是隴西李氏的後裔, 而不是隴西李氏。
因大魏實行科舉幾百年了, 早就打破了古時門閥世家林立的局面。世間有世家, 但再無可動搖國運的門閥世家。
且如今,掌兵者為尊。
家主換了人。李家再次臣服,這一次比上一次還卑微得多。手中的幾千兵,都被趙景文打散了,收編了。
為表忠心,把曾經許配給裴定西的嫡女獻給了趙景文做妾。
裴蓮大為快慰。
趙景文卻並不開心。
說起來,如今他才是真正的當家做主,頭上既無妻主,也無岳父了。這種情形不知道過去夢到過多少次,可真的實現了的時候,卻開心不起來。
他總是夢到葉碎金。
有時候半夜睜開眼,眼前都還是她矗立於千軍萬馬之前的模樣。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身後數不清的旌旗飄搖,長長的矛尖閃著寒光。
刀鞘和盔甲摩擦的聲音迴蕩在帳子裡。
讓他徹夜難眠。
他曾經的妻子,現在是王。
當他在夜半三更寂靜之時正視這個事的時候,便會覺得喘不上氣來。
白日裡,他盯著輿圖,愈看愈是心驚。
輿圖上似乎都能看見中原王亮出獠牙和利爪,撲向四方。
如今,在江北,她的東邊已經靖平。
北邊,她抵著燕雲十六州,除非她有收復燕雲十六州的想法,否則向北已經到頭了。
且晉國最後二王都在河東道,可想而知,她下一步,必定西進。
以她現在的勢頭,擊敗二王,收復河東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或早或晚罷了。
一旦河東落入她手,則關中就暴露在了她的利爪之下。
從前,趙景文是裴澤女婿,他上頭還有裴澤,要考慮的是怎麼在裴澤手下爭取權利和權力,再往上的事,還有裴澤頂著。
如今他上頭沒人了,要自己扛起來。
趙景文愈看輿圖,愈有一種面對龐然巨獸的感覺。
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他內心中的某處,知道自己犯了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把精力放在無用的情緒上。以往這方法都有效,能讓他很快地專注於眼前和未來,而不是過去。
唯獨這一次,收效甚微。
他很想找人談一談,聊一聊。
然而這種內心軟弱,當然不能對下屬說。
妻子裴蓮,如今志得意滿,一副天下我有的模樣。若不是因為她身上承著裴澤的血脈,可以凝聚三萬裴家軍,趙景文連跟她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新收的李家小姐,原本是打算過了年及笄了嫁給裴定西的,不料逢此大變。不僅祖父死了,自己還被家族獻祭給了趙景文做妾,還沒及笄就抬過來了。
原也是高貴嫡女,預訂好的裴家少主夫人,未來的裴家軍的女主人,結果掉落至此,年紀小想不開,一直鬱郁。
若在從前,趙景文自然能哄得小姑娘開懷。可現在的形勢,趙景文沒那個心情陪她長大。
趙景文如今自己當家做主,卻常覺孤獨。
手握四州,卻找不到人說心裡話。
回想起從前在葉家堡,夫妻夜話,談論的都是丁防、訓練、糧草,有事兩個人一起商量。
撫著葉碎金的那把舊匕首,睹物思人,不由得又痴了。
且說裴定西帶著三員裴家虎將投了葉碎金。
沒多久,在趙景文半路篡奪裴家軍的時候帶兵跑掉的王永和、陳舟聽到消息便帶著一千多人找來了,一併投了葉碎金麾下。
過了年,又有三人從關中出走,一路尋了來。
還帶來了李小姐給趙景文做了妾的消息。
裴定西沉默了許久,道:「是我對不起她。」
其實他這兩年開始隨軍,一直跟著裴澤征戰,和李小姐沒見過幾面。本也是為了安撫當地勢力的政治聯姻。
只記得她給他寫的幾封信,字跡娟秀。言語間,對未來是有著美好期望的。
畢竟裴定西與她年貌相當,又是未來的繼承人。
便這樣,裴定西對她依然充滿愧疚。
此時理解了父親對嫡母的感受。
父親與嫡母可是正經夫妻,祖父親自帶著父親去京城求娶來的名門貴女,少年夫妻。
無奈拋下,陰陽相隔,父親怎能不愧疚。
只很多時候,人的命運全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裴定西當時若是不走,縱趙景文一時饒他性命,挾他以令諸將。未來,還會不會讓他活命就很難說。
投來葉碎金,雖從此四州和房州軍都給了她,可裴定西知道,自己性命無憂,裴家軍也不用內戰,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