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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她肯定是要繼續打下去的。
可她要打到什麼時候, 要打到地盤有多大才會收手?
總不能、總不能想跟皇帝的地盤一樣大吧。
可心裡隱隱覺得未必不能。
皇帝,不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溺愛女兒的老頭子嘛。
再說了, 現在天底下的皇帝又不止一個。
楊先生搖頭:「還不知道。」
他走到輿圖邊,指著輿圖道:「她現在往哪個方向走都有可能。」
兩年前,他還能預測葉碎金的方向。兩年多時間過去, 葉碎金已經無法被預測。
但, 楊先生說:「和別方勢力比, 還是太小。」
南方十數勢力割據, 旁的不說, 荊州南的楚國, 便坐擁二十七州。和葉碎金的勢力一比,又是龐然大物。
頓時把葉碎金比得小了。
四叔的心潮澎湃被澆了冷水。
「也是。」他搓著脖子道。
這才哪到哪。
三月里春光明媚。
荊州,少女們腰挎竹簍,已經開始採摘明前茶。
葉碎金踏出書房,驚了庭院裡的蝴蝶,閃動翅膀,急急飛走了。
葉碎金仰頭享受了一下陽光,一轉頭看到十郎站在廊下拿著幾張紙嘆氣。
十郎素來少年心性。段錦和他同歲,如今一天天地在朝青年轉變,獨十郎還很天真爛漫,想來是哥哥姐姐多的緣故。
「十郎。」葉碎金喚他,「大好的天,做什麼唉聲嘆氣。」
十郎拿著紙走過來:「定西給我寫了信。」
他又嘆口氣:「喬老將軍過身了。」
葉碎金怔住。
喬槐是她的老熟人。她記得很清楚,他在西征路上馬革裹屍。他怎地死了?
葉碎金的臉瞬時沉了下來:「他怎麼死的?」
十郎唏噓:「就是去年年底,他去河口接糧,趕上了大雪,受寒了。就沒好起來。年初人沒了。」
這封信是裴定西年初就寫的,使人送到河口去。唐州與葉碎金定期通信。但剛好那時候走了一批信件,裴定西的信沒趕上,跟著一下批信件過來,現在才到十郎的手上。
喬槐於裴定西是猶如祖父一般的存在。
裴定西小的時候,裴澤常出戰,他又不願裴定西長於妾室之手,他不在的時候,都是喬槐陪伴裴定西。
喬槐去世,裴定西內心裡十分難過。
他其實幾乎可以說沒有朋友。
義兄是義兄,義兄們雖好,卻不是朋友。
裴定西難過之中,提筆給葉家的十郎寫信傾訴。
他們年紀其實差得頗多,但在裴定西心裡,卻將十郎視為了同齡的朋友。
葉碎金問:「那時候趙景文在哪?」
十郎愣住。
「啊,」他呆呆地回答,「他沒提姐……沒提趙景文。」
葉碎金想了想,道:「你給他寫封信,問問當時的情況。主要就是,趙景文當時在哪,在幹什麼。」
十郎眨了眨眼。
別的事,葉碎金吩咐,他就會去做,很多時候甚至不會去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問,「為什麼要問趙景文?」
長大啊,必須是一件由內而外的事。他若自己內心不想,便多大的個子,也不算長大。
葉碎金看著這個跳脫不成熟的弟弟。
「趙景文生了兒子。這孩子雖然不姓裴,但也有一半裴家的血脈。」她說,「兄長子嗣單薄,就定西一個兒子。定西若沒了,你覺得會是誰來繼承他的家業?」
十郎的臉,從來沒有這麼緊繃過。
他的嘴角緊抿。
半晌,他問:「還有其他什麼要寫進信里的?」
長大,可以是十二娘那樣摸索、提問、試探;也可以是十郎這樣,一瞬間。
就像前世,九郎死於心軟,十郎一瞬就長大了。
今生,九郎安然無恙,十郎反而成長得晚了。
但終究還是成長了。
十郎匆匆去寫信了。
葉碎金站在庭院裡,抬眼,看到空中翻飛的蝴蝶。
尚不能確定喬槐之死是不是真的病死,但可以確定的是,今生,太多事都改變了。
已經不僅僅是那些她主動去推動去攔截去謀算的事。而是相應地,以她為中心,像漣漪一樣一圈圈地向外輻射了去。
赫連來與她匯報公事的時候,發現她有點心不在焉。
「大人?」他挑眉。
因為赫連是一個存在感很強的人,說實話,很少見到有人在他面前心不在焉。
葉碎金卻看著他。
這個前世的倒霉蛋,今生卻是她麾下第一猛將。她本來奔著赫連飛羽而去,不想赫連飛羽還沒長成,老天爺卻贈給她這麼一份大禮。
「赫連。」她道,「與我去趟楚國。」
赫連響雲詫異,問:「去做什麼?」
「你不是想看大江南北,天下豪傑嗎?」葉碎金道,「走,我們去看個第一流的豪傑。」
天下豪傑人物,葉碎金上輩子見了很多,但有一位未能有幸得見。
葉碎金想去見見。
重生回來,她彌補了許多遺憾,但大多是為著別人。
她也想為自己彌補一點遺憾。
此時三郎換防出去,四郎在江陵。自月娘之事後,四郎也益發成熟穩重,幾能與三郎比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