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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士卒們領了積壓剋扣補發的軍餉,臉上都有了光。
至於那些手乾淨的, 自然沒事,保留了職位, 只一時別想摸到實權,別想帶隊伍。
也是降將本來該有的待遇。只要俸祿照發, 大家也沒什麼怨言。
不過就是換了個上司。
且待日後。
只十郎十分不滿意,總是看不上荊南兵將,不免在葉碎金面前碎碎叨叨。
「你和十二娘一樣。」葉碎金道。
十郎和十二娘往日裡也是常常互掐拌嘴的。聽葉碎金竟說自己和十二娘一樣, 十郎可是要跳起來的:「十二是小孩, 我怎同她一樣!」
這時候又不說自己不想長大了。看不上小屁孩。
葉碎金道:「別看不上十二, 十二可都能在衙門做事了。你在她這個年紀, 還往泥巴里尿尿呢。」
十郎想反駁, 一回想發現是真事, 只得悻悻改口:「那也不一樣。」
「旁的不一樣,獨這一點是一樣的。」葉碎金道,「小孩子,總是想要十分十完美的東西。」
「少一分都不行。有一點瑕疵都不樂意。」
「十二是忍不了旁人德行不佳,心思不正。恨不得我將這樣的人遠遠踢到一邊,永不錄用。」
「你呢,是對給到手的兵嫌這嫌那。只恨不把全天下最精良、最勇猛的兵都給你帶。」
「那算什麼本事?」
「要照你這樣,我也只想要三郎、赫連這樣的軍將,有些一上戰場就甩開人瞎跑的小子,乾脆我不要用了,打發回家吃奶去算了。」
十郎語塞。
想了想,叉腰梗著脖子道:「我也不差吧。」
「你當然不差,但也沒有好到完美無缺。」葉碎金道,「沒關係,只要我知道該怎麼用你就成了。」
「只坐在我這個位子,哪有那麼好全天下能幹的、能打都能自己跳到我的碗裡來?」
坐的高的人能看到許多人的後背,和許多各異的心思,真假的面孔,不那麼好的、糟心的、帶著算計的、惡意的,甚至卑鄙的惡劣的行為。
並不因為自己不喜就能不用這些人。恰好相反,正是那些能面對能處理好這些瑕疵甚至惡劣的人,才適合坐到那個位置。
否則,要是樣樣好樣樣順,萬人一心,做掌事人又有什麼難的呢,誰都做了。
「兵慫只慫一個,將慫才慫一窩。」葉碎金道,「真有本事的人,我把慫兵交給他帶,就能帶成虎豹之兵。比如赫連。你信不信?」
她抬出赫連,十郎就是想槓都沒法槓。因他也覺得赫連真有這個本事。
葉碎金道:「我可以告訴你,荊南兵,從來不慫。」
後來的葉家軍早不是只有最初的鄧州兵。葉碎金轉戰各地,哪裡都有收編的降兵降將。
兵慫不慫,只看將。將怎麼樣,要看帥。
兵、將、帥、臣都能駕馭得了的人,才有本事安安穩穩坐在帝座上。
啊,這難道是在說他不成嗎?
十郎叉腰梗脖子:「好,那我就好好帶,我倒要看看,荊南兵到底怎麼樣。」
段錦抿唇而笑,道:「不過荊南兵確實士氣不大好是真的。」
葉碎金道:「我正在想這個事。」
二人都不說話了,都看著她。
葉碎金沉思片刻,決定了:「對荊南兵,繼續用『王師』名號。」
因她在這裡岳六娘的名號也是假的,用來無意義。但總得給荊南兵注入點什麼。
這本是個講究三綱五常君臣父子的世界,雖然眼前的確是禮崩樂壞的狀態,但無視綱常爭鼎天下是梟雄們的事。普通老百姓還是老老實實地,願意頭上有個皇帝來管著他們。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皇帝的優先權大於其他一切身份。
他們甚至不需要知道皇帝姓什麼叫什麼,是年輕英俊的還是滿臉皺紋的。只要這個人是「皇帝」,就該是天底下最大的。
這是每個人從出生開始,便不知不覺,潛移默化獲取的認知。甚至不需要去讀書識字,越是大字不識的人,越是聽見「皇帝」的名號就情不自禁下跪山呼萬歲。
反倒是那些讀了許多書的人,更敢質疑帝權,乃至於企圖對抗帝權,或者操控帝權。
葉碎金在江陵城下打出王師的名號,很明顯包括高盼在內的金陵諸人都動搖了,所以才有後面開城獻俘的事。當然,他們是畏懼大晉的實力。
但對普通的底層士兵,給他們王師的名號,更多的是施以精神上的激勵或者震懾。
葉碎金還不能告訴旁人的是,讓荊南兵自認王師,未來,這一點是有用處的。
反正現在襄陽隔絕南北,她在這裡做什麼,晉帝都不會知道。正好借他名號一用。
葉碎金入主江陵城,囚了高盼。城中高門大戶倒沒什麼刺頭,至少沒人敢跳起來。
一年半之前,葉碎金入主比陽,比陽城的大戶看她,就是看隔壁村忽然冒頭的鐵柱、二狗。他們是居高臨下地看的,反正不可能是仰視的。
且比陽一直空虛,沒有上官。意味著它其實一直是無序的。比陽的大戶們便自己充當了秩序。
當葉碎金這鄰村剛發達起來的鐵柱、二狗抵達的時候,是要取代大戶們成為新的秩序,他們之間的利益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而入主江陵就不一樣。荊南一直有主官,江陵城一直保持著有序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