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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叔,你一身武藝,不想拿出來亮亮嗎?」她笑眯眯,「七叔可都真刀實槍上過戰場了。」
葉四叔怦然心動。
他也是葉家血脈,也是啃著兵書長大的。
在家裡的時候也不是沒羨慕過小崽子們有機會上戰場,只他庶務纏身,忙得腳打後腦勺,總覺得葉家堡、鄧州哪裡都離不開自己,只能空艷羨。
當初去京城見皇帝的往返路上,也擊殺過攔路的宵小。但那只是牛刀小試。
他一身武藝,也實不該埋沒。
葉碎金含笑看著她叔叔自己糾結掙扎。
叔父中若論武藝、兵事,四叔最佳。
這一段日子,因她很多事必須大刀闊斧地去做,擔心長輩們一時不能破除老觀念、舊認知,給她造成阻力,所以她是有意地只將年輕一代帶在身邊做事,把叔父們置於後方輔助。
但如今鄧州、唐州的基本大勢已經明朗,葉家軍做事、打仗的風格已經初步成型,長輩們也開始習慣了。
既然如此,鄧州葉豐堂——她的四叔,不該再被小小的葉家堡捆住,也該出來亮亮相。
讓世人看看,黑馬銀槍暴如雷的葉崇葉豐堂。
口舌之利有人是天生,比如趙景文,有人是後天修成,比如葉碎金。
總之葉碎金說服了葉四叔放下葉家堡,留在比陽城。
她打算放葉三郎和葉四郎回去練新兵。
也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有妻子。葉碎金願意見到兄弟們夫妻團聚。還有就是,最好多多生孩子。
這一世的葉家,就該枝繁葉茂。
葉四叔在,也正好幫著她處理比陽城的事務。
一口氣打掉十幾家大戶,幾乎是拿到了半個比陽城的資財。
光是房宅就有大大小小四十多處,最繁華的東市,兩三條街的鋪子一個連著一個,如今都姓了葉。更不要提城外有多少田地、佃戶。
用葉四叔的話說就是:又發財了。
葉四叔現在發財發得有點麻木了。
但葉碎金輕飄飄一句話就戳醒了他:「再多養些兵,可能都不夠花用的。」
葉四叔:「……」
葉四叔抹了把臉:「六娘,咱們到底打算募多少兵,你給我交個底。」
養兵實在是太花錢了。葉四叔想心裡有個數。
葉碎金卻訝然道:「我怎麼知道?」
葉四叔:「……???」
葉碎金把手一攤,很無辜:「有點地盤,便想保住,那就得有兵。有了兵,地盤不夠大養不起,就得去打地盤。地盤打下來,兵又不夠了,再招兵,又得去打更多的地盤。地盤越大就越……」
「得得得!」葉四叔惱火地道,「你這是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和尚在講故事呢?」
他叉腰:「要照你這樣說,那不是沒個盡頭?要一直這麼下去,豈不是地盤越來越大,兵越來越多。到最後,莫非要當皇……啊呸,那個不成?」
對皇權的敬畏到底還在,可不敢信口胡說。尤其他們現在已經是晉臣,可不是從前田間地頭,更不能亂說話了。
葉碎金挑挑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誰知道呢?人要夠膽,說不得,乞丐也能當皇帝。」
「呸呸呸!」葉四叔四下張望一下,幸好周圍近處沒有旁的什麼人,「咳,說話注意點。」
像他,雖然心裡覺得「皇帝也就是個白頭髮比我多點的老頭」,可也不敢到處亂說呀。也就是關上門和自己兒子悄悄念叨念叨。
這一時半會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且先擱下。
葉四叔問:「比陽這些商鋪,交給誰打理?」
十幾家,壟斷了比陽城八成的商業。不,更精確地說,其實是以李家為首的四五家,壟斷了比陽七八成的商業命脈。
如今,各家殺的殺,罰沒為奴的罰沒為奴,所有這些產業都落入了葉碎金的手裡。
是葉四叔以前都不敢想的大筆財富。
當然,「大筆」二字是以個人私產的角度來說。
但不管交給誰來打理,世上都不會有餓死的廚子,廚子掌著勺,腰圍粗些肚腩大些,大家也覺得是應該的正常的。
葉碎金卻道:「我不打算交給家裡。」
葉四叔:「咦?」
「乍富容易使人失常態,迷心竅。」葉碎金說,「我還指著這些行當生錢,但也不想因為銀錢讓自家人見血。」
葉四叔額上微汗。
他想起了行刑那日。
那可不是宵小盜匪,那曾經都是良民,大城體面士紳。若肯承認的話,很多人身上還有散秩,算是官身,祖上也出過正經官員。
那日亦有婦人痛哭,小兒懼啼。
葉四叔現在想起來手心還微微冒汗。
可三郎,他的兒子,一直面不改色。
三郎怎麼變了這麼多,從前,他見到小兒跌跤,也會蹲下來耐心哄一哄的。六娘到底把三郎怎麼了?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不,應該說,六娘也像換了個人似的。
「不想讓自家人見血」這句話,細品,後頸都微涼。
葉四叔搓搓後脖子:「那你想怎麼著?」
「術業有專攻,交給專做這事的人吧。」葉碎金道,「不必全捏在自家手裡,與人合作其實並不吃虧,還省許多心。」
「咱自家人,還是專心於兵事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