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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大公主道:「我才不擔心他呢,我是來給父皇送奏摺的。」
她晃晃手裡的奏摺:「父皇猜猜, 這是誰上的表?」
晉帝不跟她玩這小孩子遊戲:「你直說。」
長女所求,但凡沒什麼大問題的, 他通常都會准許。
大公主笑道:「是鄧州, 姓葉的那個女子。」
皇帝道:「她這是上謝表?」
謝表上得有點晚。但皇帝從來也沒把葉碎金一個鄉下土堡主當回事,根本已經忘記了。
結果公主笑嘻嘻:「算是吧。她還想要點東西。」
皇帝揉揉額角:「這女子臉皮怪厚。」
但公主既然笑嘻嘻的態度,就說明那女子的要求不算過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父皇。」公主說, 「你快猜,她要什麼?」
皇帝頭痛:「多大了, 還老猜猜猜。快說。」
公主把奏摺塞給他:「父皇自己看。」
皇帝一邊展開看,公主一邊絮叨:「他們到了就奔我府里來了, 說謝我上次幫忙說話。我問他們來做什麼,我一看這奏摺要的東西就樂了,趕緊拿來給父皇你看。」
實際上公主這次是又收了禮, 看了看奏摺說:「這要是遞到衙門口去, 都不知道能不能到我父皇跟前呢。算了, 你們當家的這麼知情識趣的人, 我幫她直接遞過去吧。」
皇帝看了看, 前面自然都是謝恩的套話。看得出來執筆的人十分精通官樣文書。
中間又開始訴苦, 講鄧州有多少流民,眼看寒冬要來,她有多麼頭痛,愁得覺都睡不踏實。
皇帝讀到這裡都已經做好了這厚臉皮女人跟他要糧食布帛的心理準備了,結果往下一看:「咦?」
公主湊過來:「是吧,我當時看也稀奇。她要紙。父皇,紙做的衣服能保暖嗎?」
皇帝嘆了一聲:「你呀,當真不知道民間疾苦。」
公主驕傲道:「我生來就是河東道大小姐,如今我是大晉公主,我要知道什麼疾苦。」
皇帝失笑,只用手指點點她:「你呀。」
他給她解釋:「民間窮苦百姓,一直有穿紙衣的。紙衣只要夠厚,就能防風。能防風就能保暖。」
他又道:「鄧州這女子,十分乖巧。」
將士作戰,他也有過冬的顧慮。鄧州女子若是真的跟他開口要糧要衣,不免有些沒眼色。
他縱然為著天子顏面給一些,也不會太多,打發一點也就是了。
但她要紙。
【臣聞聽三省六部九寺,前魏文書舊宗充塞庫房,鼠囓蟲蛀。此廢舊之物於朝廷萬無一用,所成紙衣亦不可用於將士。富者鄙之,然流民疾苦無助者正可禦寒。】
她要的是各個官僚機構衙門口庫房堆積的各種舊文書。
實際上,直到後來趙景文的大穆建立了好幾年,各衙門大掃除的時候,都還清理出許多前魏的舊文宗。
一個衙門口甚至光是考勤記錄能都掃出幾十大箱。數量相當驚人。
這些東西於官府俱是無用之物,但許多窮苦人家領了紙回去卻能糊窗糊牆、做衣服。
葉家軍將士的過冬衣物,葉碎金自然不會怠慢,要花錢整治。
但鄧州還有這麼多流民,許多人在逃亡的路上失去了財產,已經淪落為赤貧。葉碎金如今是鄧州之主,自然不能無視。
但對冬衣這樣大量的需求,即便拿錢去採購,能不能夠是一說,也會導致布帛大幅度漲價,直接影響本地百姓的民生。
葉碎金思來想去,想到了京城衙門裡那大量堆積廢棄的文書紙張。
瞧,離京城近,還有這樣的好處。
正常安穩年份里,官府實際上是每隔幾年要清理一次的。
但從前魏末年,經偽梁,到現在這個大晉,一直都不正常也不安穩,自然就堆積在那裡沒人管了。
葉碎金打算替晉帝清理一下庫存。
「給她。」晉帝想了想,覺得堂堂天子,不能太寒酸了,「再賜她二十套鐵甲,一百套皮甲。」
這事其實都無需到皇帝跟前。
主要是大公主她夠義氣,拿錢收禮,是真實實在在地給辦事。
但俗話說,小鬼才是難纏。縱然這事有皇帝御口,公主推動,各衙門主官自然無有不許。
但真到了底下辦事的小吏,就沒那麼順暢了。
幸虧帶了穰縣縣令孫向學來。對這種衙門口裡的門門道道,他這種外放官員太懂了。
葉八叔跟著孫向學在六部九寺各堂口跑動,與一眾難纏小吏打交道,中間種種,實是打破了許多讀書人對「京城」的幻想。
八月二十四,葉五叔和葉八叔帶著滿滿的收穫,動身回程。
回程路上,又遇到了來時遇到的那位將軍,也就是之前葉四叔也遇到過,還派了個偏將護送葉四叔的那位將軍。
不過這次來,因為已經農閒,葉碎金派給葉五叔和葉八叔的人手多,又有前次跟過來家將管事已經認得路,倒不必再要人護送了。
但這趟來的時候,給這位將軍也帶了禮物,謝過了之前的好意。回程的時候經過他的駐地,又去打了招呼。
這位將軍姓關,關將軍既收了禮物,當然要給人家點好臉色,還和葉五叔葉八叔一起喝了酒,說:「你們鄧州安穩點,我這邊也省點事。」
待回到鄧州葉家堡的時候,正看到家家戶戶的女人們坐在院子裡、門口處,趁著農閒借著日光明亮縫衣納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