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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餘光看到,衛士也鬆了一口氣。
這東西不是機密,今天就謄抄了好幾份發出去了。好些個人手裡都有,因為以後要按照身份給這些人發俸祿,眼下更緊要的是還要裁官服,做腰牌、名牌、旗幟、名冊……等等一堆事。
僮兒腿腳麻利,很快取了一份出來交給趙景文:「這是謄抄的,郎君拿去吧。」
趙景文直接折起來收進懷裡,摸出個銀角子給了僮兒,又摸他的頭:「你做的很好,要好好守住書房重地,就像剛才這樣,不能隨便放人進去。」
僮兒歡喜,攥住銀角子挺起小胸脯:「絕不會!阿錦哥哥反覆教過很多次了,說就算是郎君來了也不可以隨便放進去!」
那隻摸他頭的手便頓了頓。
隨即,又拍了拍他,趙景文轉身離去。
他走到外面某處,沒有旁人了,才借著燈籠的光就那名單展開細看。
這名單葉三郎看了兩遍,趙景文比他還多看一遍,他看了足足三遍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但他從名單上清晰地看到了葉家堡未來的權力架構。
葉家本家都得了重用,叔伯輩都有官職,雖然大多是最低等的游擊將軍,那也可以稱一聲「將軍」了。品級低顯然是為了日後有升遷的空間。
同輩的年輕郎君都有了校尉的身份,十郎品級最低,是翊麾校尉。
其他人,或是致果校尉、副尉,或是翊麾校尉、副尉。
這其中,葉四叔和葉三郎格外地扎眼。
葉碎金把他們兩個擺在了與眾不同的位置,明明白白告訴大家:我若沒了,葉家由四叔和三郎接手。
一個集團若有核心繼承人,人心就穩,就不會因為領袖的死亡而迅速地崩潰瓦解。
葉四叔和葉三郎,一個有輩分,一個被信重。他二人還是父子。若單一個人怕還分量不夠,父子合一,確是足夠穩定人心了。
門客亦有相應的安排,楊先生做了行軍司馬,顯見是要得重用的。
再一個便是世仆家將。這一撥跟著去了方城的都是陪戎校尉了。比青年郎君們的級別低,但自此就算是有了出身。
這其中,果然有段錦的名字。
卻偏偏,整張紙上就是找不到他趙景文的名字!
他的妻子葉碎金,沒有把他放進鄧州未來的權力架構中。
夜色里,趙景文很想把這張紙揉成了一團,卻忍住,終究還是疊好收進懷裡,腳步匆匆回了正房。
幸好,葉碎金還沒睡。
她披著緞子似的一頭青絲,倚靠在床頭正讀著什麼。
床頭垂懸的羊角燈把她的臉孔照得朦朧,比白日裡看著柔和了幾分。眉眼美麗,唇形豐滿。
縱成婚已經三年,趙景文每每看到自己的妻子高貴又美麗,總還是會從心底生出痴醉之感。
他趙景文何德何能,得妻如此。
「在看什麼?」他過去問。
葉碎金抬起頭:「回來了?都交待好了嗎?」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趙景文嗔道。
隨手翻了翻床頭的那些紙張,原來都是四地定期送過來的匯報文書。尤其以南陽和方城的張數最多。
她每日考慮的不是針頭線腦穿衣打掃,而是這些民生大事。
葉碎金微微一笑:「去洗漱吧。給你留了熱水。」
趙景文親昵道:「你等我。」
等什麼呢?自然是夫妻小別的溫存了。
豈料趙景文快速擦洗完出來,上了床將她擁在懷裡,吻了吻她的秀髮,抱著她道:「碎金,我看了任命名單,你怎地漏了我?」
他用仿佛夫妻床頭閒話的輕鬆口吻,似陳述,似抱怨。
葉碎金撩起眼皮——
他急了。
以趙景文的城府和習慣,他今日才回明日便又走,一去不知多少日,今晚必得與她好好溫存,先鞏固夫妻感情,再說別的事。
趙景文在討好女人這件事上,著實很有一手。
可今晚,他竟等不及,竟忍不住先開口了。
他急了。
葉碎金把手中的文書撂在床頭,抬手摸上他的臉,含笑道:「不是漏了。你是我夫婿,是我最親密的人,得避嫌。不能叫人說我任人唯親。」
哄人,誰不會呢。
只是從前,葉碎金從來不需要去哄誰。
如今使出來牛刀小試,看著趙景文一僵,也是有趣。
趙景文強笑:「四叔、三郎,大傢伙,不都是你親人。怎地還分?」
「那不一樣的。我是葉氏家主,凡是姓葉的,都是公。」葉碎金慵懶躺下,「只有你不同,只有你於我才是私。」
趙景文噎住。
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只好躺下。
葉碎金翻身面衝著他:「怎麼了?不高興?」
真真明知故問。
但趙景文幹過一堆噁心人的破事。葉碎金這才哪到哪。
小巫見大巫而已。
趙景文盯著帳頂,怏怏道:「大家都有了出身,唯我是個白身,以後,定要被人瞧不起。」
葉碎金笑道:「誰敢瞧不起鄧州節度使的枕邊人?」
趙景文堵心死了!
這樣的說法,豈不是把他就釘死在了「枕邊人」這麼個身份上了。
更糟的是,她話里流露出來的意思,不是僅僅這一次,而是以後長長久久,他就只能做一個「枕邊人」,而不能像葉家堡別的人那樣去博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