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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3:10:17 作者: 袖側
葉三郎,葉四叔的長子。
她的三兄。
葉碎金好像看到了他未來的模樣——
「我乃鄧州葉三郎!葉家軍左翼將軍!」
「敢犯我葉家軍,來將受死!」
他的未來,是她記憶中的過去。
三郎和五郎這一對兄弟,幾乎是和葉四叔前後腳戰亡。
那時候三郎的兩兒一女都染了時疫夭折了,五郎妻子難產而亡後,他一直沒有續弦,還沒有子嗣。
葉四叔這一支就此斷絕。
葉碎金痛得肝腸寸斷。
她目光掃過去。
她分兵給四郎、五郎押俘虜回葉家堡去了,留下的是七郎九郎十郎。見她看過來,七郎九郎都用力點頭。
「我也是!」
「我也!」
「還、還有我。」
十郎的聲音最弱,他剛才吐了,臉色還有點白。
這是後來葉家軍一到戰場上就撒歡的前鋒將軍,現在才十四歲,還是個半大小子。
葉碎金十幾年冷硬似鐵的心都變得溫軟起來。她摸摸十郎的頭:「是不是嚇到了?」
的確是。
但聽見七郎嗤地一笑,十郎又不幹了:「才沒有!」
他梗著脖子辯解:「我小呢,我力氣不夠,刀才卡住的。段錦你別偷笑!你轉什麼頭,我已經瞅見了!」
絕不承認當時就是心裡害怕了,便使不出來平時的力氣了。
七郎問:「那你吐什麼?」
他這麼一說,十郎忽地臉色一白,捂著嘴巴又跑出去了。
葉碎金無奈:「阿錦,給他拿水喝。」
段錦拔腳追出去了。
七郎哈哈大笑,三郎和九郎也笑了,氣氛忽地便了。
年輕郎君們不知不覺便邁過了一個門檻,跨出了成長的一步。
段錦在外面幫十郎拍背,待他嘔完了,遞水給他喝。
十郎幾口水下肚,好受了點,抹抹嘴問段錦:「你怎地一點事也沒有?」
段錦道:「我在廚下打過雜啊,殺雞宰鵝掏魚肚子收拾下水,都幹過的。」
十郎泄氣:「嗐。」
段錦忍住笑,一邊系水囊一邊說:「快回去,主人肯定還有話要說。」
十郎趕緊回帳篷去。
段錦跟著他進去,昏黃燈光里看見了趙景文硬朗英俊的臉。
他忽地想,趙景文又是為什麼可以沒有猶豫地就殺人呢?
到底輸在了哪。
「這才只是開始,我們都得學會習慣。」葉碎金說,「今年一下子為什麼這麼多人稱帝稱王?因為他們不怕新朝廷。」
國號從梁更改為晉還不到一年。其實連葉家堡的人都還沒習慣。
其實連梁都沒習慣。
短暫而不穩定的王朝並不能給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記。大家印象更深刻的還是大魏。
「前朝,呸,我是說偽梁,偽梁的時候,雖然政令不過江,但長江以北還是一整塊。長江以南哪一個也不敢過於挑釁。」
「但眼前,這個朝廷怎麼滅梁建國的?」
十郎要挽回面子,立刻搶答:「我知道,這個皇帝把燕雲十六州割給北方的胡人,引了胡人兵馬為援,才奪了江山。」
葉碎金道:「你覺得他做得怎樣?」
十郎胸脯一挺,大聲道:「是個孬種!」
「咱中原人不管怎麼打,朝代更迭,更名易姓,都是咱自己的事。」
「胡人那能一樣嗎?」
「歷朝歷代,只聽說哪個皇帝最厲害的便是開疆拓土,這一下子十六個州送給了別人,他可真是個敗家子!要是我敢這樣,我爹可得打死我!「
「那十六州以後,何止是易姓啊,連種都要變了!」
葉碎金頷首:「江南邊的人也是這樣想的。」
「雖然現在咱們江北這一塊依然是天底下最強的,到底是比不上從前了,光是地盤便割去了一大塊。」
「別人覺得他弱了自然便要站起來爭一爭鋒。」
「野心會傳染,還會不斷變強。臥榻之側,又豈能容別人酣睡。我既稱了皇帝,你怎能和我並肩。」
三郎聽得最懂:「所以以後,會更亂是吧。」
「必然是。」葉碎金道,「也別想著我們守著家就行。就算我們一直趴窩,也架不住別的人想擴張地盤。」
「遲早有一天,大傢伙都不能再這麼安穩了,都得真刀真槍地上戰場殺人。」
「所以,從現在開始,都習慣吧。」
她道:「越早越好。」
「今日,大家做的都不錯。」瞥見十郎挺起了胸脯,葉碎金忍住笑,「十郎也不錯。」
「今天就這樣吧,明天接著巡視。」
葉家郎君們紛紛走出帳子。
段錦卻在帳口磨磨唧唧,腳底下跟長了漿糊似的。
趙景文和葉碎金是夫妻,自然同住一個帳篷,自然他不必走。姓段的小子這幹嘛呢?
趙景文奇怪地問:「你還有事?」
「沒事。」
「沒事在這兒幹嘛?」
「就走。」
說著「就走」,眼睛卻瞟葉碎金。
少年時還這麼跳脫,完全沒有後來鎮軍大將軍的氣勢。
「阿錦。」葉碎金含笑喚住他。
段錦立刻眼含期盼。
葉碎金肯定地說:「你今日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