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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2:37:27 作者: 蘭芝
    高中畢業後,童嘉進入gf大,不再住在大院,也沒有再回過三中。直到兩年後的一個下雨的午後,他突然想起了高三那年他生日的時候,那個穿著花貓布偶服,手裡捧著個布袋子躲在屋檐下避雨,好像一直只在等著他的那個女人。他記得當自己出現在人群中的時候,那個女人似乎很高興,她慌忙地衝進雨里拉著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蛋糕和牛奶遞給他,又慌慌張張地跑進咖啡店,拿著一包餐巾紙盒和一把透明的小花傘遞給了他。

    當時,他驚愕又溫暖,不禁笑道:「阿姨,我是你們店裡的吉祥物啊?」

    那女人在雨里愣了愣,一個穿著花貓布偶服被捂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就那麼呆立在雨里,看他高高的個子撐著把女氣的小花傘,猛得點了點頭。風雨聲大作,童嘉沒有聽見方悅小小的聲音,她在說,像個稚嫩羞澀的少女:「是,你是我的吉祥物,我的幸運兒。」

    那是三年來,童嘉第一次和她說話,他說的只是玩笑話,卻不知道那句簡單的玩笑話對方悅來說多麼的重要。方悅守著加油站,不光是因為童阿狸身體不好,還因為童嘉。在這個離童嘉最近的地方,她總能偷偷去看看他,哪怕什麼都不能為他做,但只是那幾秒的遙望,也能圓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思念之情。所以方悅總念叨著讓童阿狸認祖歸宗,其實認祖歸宗又有什麼好的呢?認祖歸宗好,是因為她的兒子童嘉在那裡,她想要自己的女兒名正言順地喊他一聲哥哥,代替她自己,名正言順地握一握他的手。

    等童嘉大二再回三中,再想去那家咖啡店坐坐時,卻發現,咖啡店在他畢業後兩個月就已經關門了。之後,他就再沒有喝過那麼好喝的咖啡,吃過那麼好吃的糕點。至今回想起來,童嘉才恍然大悟,好吃,是因為那是媽媽親手為他做的!媽媽做的飯,媽媽做的蛋糕,媽媽煮的咖啡,媽媽熱的牛奶,原來,他竟然也都吃過。

    在知道真相的最開始,童嘉選擇了逃避,他無法面對這一切,這一切讓他心疼,更讓他心痛。他也突然記起了那一年,那一年大雪紛飛,方悅抱著小小的阿狸跪在大院門前,雪淹沒了她的膝蓋,染白了她的頭髮,她哭得那麼傷心,卻在看見童嘉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來,女人眼神痴痴的,努力想要對他笑。那時候,小小的童嘉卻只知道方悅是壞女人,見到她朝自己笑,他下意識地就撿起了一塊石子扔向方悅,方悅一愣,忙護住了懷裡的小阿狸,額頭也因為那石子瞬間就破了一道口子,留下了鮮紅的血。

    他記得那一次,最疼他的奶奶狠狠地揍了他的屁股,無可奈何卻又欲言又止道:「阿嘉,你打罵了她,是要遭雷劈的!」那時候他太小,根本不懂,也不可能會懂,他只是越發的不喜歡起了方悅,他以為,如果不是方悅,他就不會挨打。

    那些細碎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入,童嘉痛苦著煎熬著,卻又忍不住去證實,當在工商局的記錄里確認了那家咖啡店的持有人是方悅,當輾轉找到當年的店員告訴他每當他來店裡,都是方悅親手為他烹飪,那所謂的店慶,他的生日,都是方悅親自換上花貓布偶服站在店前等他的時候。當他拿著童阿狸的頭髮去做親子鑑定,白字黑子赫然紙上的時候。童嘉哭了,七尺男兒無助地摔跪在了地上,他捶打著地面,第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他能做什麼?他還能做什麼呢?方悅已經死了,她活著的時候無數次期盼疼愛地看著他,他卻從沒有回顧過。他只是不屑的,甚至冷笑著看著這一雙母女,笑她們是報應,是活該。他不懂她們的痛,不願意去明白她們的無助,以至於喬以梁那樣對他施壓,他還是選擇了無視,在童阿狸哭著敲門,淚流滿面地辯解:「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的時候,他沒有選擇信任她,而是揚長而去。拋下她一個人,拋下自己的親妹妹一個人,站在了她的對立面,甚至,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想要為了童家,污衊她,拉她墊背。

    方悅苦啊!她在天有靈,看見自己的一雙兒女如此爭鋒相對,又該哭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事情形成的原因都很複雜

    就比如方悅這個人 只能說,命運捉弄了她

    第131章

    童嘉去了西藏,曾經有人和他說,「你應該去川藏線。去年我開著車去拍,在白茫茫的雪道上,一個磕長頭的人身後留下了長長的一串腳印,他的前面是藍色的天,透得像不遠處就是佛祖聖靈。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世界如此聖潔,雖然他們中很多人往往就死在了路上,永遠也到不了心中的聖地。」

    於是這回,或許是想給自己的心靈找個救贖,童嘉獨自開車走了川藏線,有一段路,他雇了個司機開車,他在前頭三跪九叩,司機在後頭開著空調吹著風,吉普開得像蝸牛,半晌才緩緩動那麼一下。就這麼一直跪到布達拉宮,佛祖面前,童嘉已是黑出了新的高度,好動的他頭一回安安靜靜坐在佛堂前念經,只為自己的母親方悅在天有靈能獲得平靜和安歇。

    待他再回到b城已經是半年以後了,說來也巧,童阿狸這一段時間官司纏身,一是童婆婆的命案,二是購物廣場的歸屬,偏就這兩場的官司的終審最後都落在了同一天,同一個時間點上。

    接到法院傳票的時候,喬以梁好看的眉心便微微蹙了起來。童阿狸摟著他的腰從後背纏上去,一看開庭時間也是挑眉,輕喃:「搞什麼鬼?有這麼辦事的麼?」喬以梁摸著她的頭髮,勾起唇:「沒有。」說著又是一頓,「可這世界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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