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2023-09-10 02:24:06 作者: 多梨
    和她比起來,張雲和明顯就輕車熟路多了。他經驗豐富,和於曇配合的也默契,有時候於曇多看一眼花,張雲和就會意,自覺和供貨商攀談,詢問。

    夏皎只聽說先前張雲和是於曇的得意弟子,一開始蘇州這邊的店都是他打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鬧僵,張雲和被於曇趕去北京。兩人很久沒有聯繫,最近兩年才開始保持聯絡。

    現在恰好是昆明的雨季,幾乎每天都要下一會兒雨,不過不要緊,在不需要為烘乾衣服發愁的前提下,霧蒙蒙的昆明別有一種風味,難怪這裡的菌子長得肥美茂盛。

    合同敲定、打算返程的前一天,又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夏皎沒有出去,她自己定了份「老奶洋芋」,一種類似於土豆泥的食物,綿綿軟軟,她一邊吃著,一邊慢吞吞地看書,看到一半,肚子有些餓,索性去了行政樓層去吃點東西。

    雲南自然離不開米線,不過這家做的燜肉米線味道極佳,夏皎坐在青藍色的沙發上,窗外綠蔭濃濃,她原想安靜等待屬於自己的米線,不期想卻聽見后座傳來一聲響亮的巴掌。

    嚇得夏皎忙縮了頭,和其他喜歡看熱鬧的心理不同,有時候,公眾場合下遇到的難堪事情會讓夏皎想要快速離開——無論這件事和她有沒有關係。

    她極怕惹上麻煩。

    今天也是。

    夏皎聽見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張雲和,不同他以往那種一板一眼的腔調,他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憤怒:「老師,為什麼抱林行,我就不行?」

    夏皎的汗毛齊刷刷地豎起來,她有種微妙的感覺,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簡直像是倒了一碗疙瘩湯在上面。

    她聽見於曇姑姑的聲音,漠然,冷靜:「挨打了也不長教訓?」

    張雲和說:「什麼教訓?我犯什麼法了?」

    夏皎要縮成一隻蝦了,她努力地低頭,用菜單遮擋自己的臉——還好,她聽見於曇站起來的聲音,她從另一個門拂袖而去,停隔不到一分鐘,張雲和追出去。

    還好,還好。

    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夏皎,夏皎心驚膽戰地吃完了自己的燜肉米線。

    次日從昆明回程,夏皎沒看到張雲和的身影,她猶豫很久,還沒等問,於曇先說話了:「北京那邊有事,他直接回去了。」

    夏皎老老實實:「嗯。」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帶來太多的不愉快,於曇面色如常,張雲和晚上仍舊照常給夏皎發一些課程、展覽消息等過來。

    非要說有什麼令夏皎揪心的話,那就是獨守空巢的溫老師。

    還有溫崇月盡力養、但還是沒有撐到夏皎回來的鯉魚。

    溫老師和兩隻小貓咪孤獨地分吃了那隻鯉魚。

    夏皎不想過多地去回想她回家後和溫崇月的細節。

    因為她下午五點到蘇州,六點吃晚飯,六點半進臥室,次日十點鐘在床上睜開恍若隔世的一雙眼。

    這是周六。

    溫崇月微笑著問夏皎:「要不要試試brunch?」

    Brunch。

    早午餐。

    這個源自於英國的說法,意為將早餐和午飯合二為一,一起吃。雖然聽起來極為精緻,事實上,在夏皎讀大學或者社畜生涯的周末中,選擇性賴床的她經常會將早午餐合併為一頓。

    比如讀大學時候的周末(非考試周非魔鬼複習周),睡到十點鐘才起床,慢悠悠地去學校食堂買一份熱騰騰的砂鍋;工作後,報復性地睡到十點鐘,再睡眼惺忪地在外賣App上下單,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或者牛奶,搭配一份加熱的凱撒雞肉卷或者蕎麥沙拉。

    但正式地來一次brunch,還是第一次。

    溫崇月已經預定好了位置,他租下了一個乾淨整潔的小院子,正宗的蘇式園林,中式花園,圍繞著水池建著四季亭閣,早春可觀牡丹芍藥,秋有銀杏洪峰,冬賞白雪臘梅,現如今是初夏,只開了半池菡萏,半池圓葉,下有錦鯉啄食,上有微風送清香,映襯著假山石和帶有瓦片屋檐的小廊橋。

    這個小院子自帶廚房和食材,因此溫崇月親自準備了午餐,在滴了白醋的深鍋中用勺子卷出漩渦,輕柔滑入雞蛋,慢慢地煮出水波蛋,用水洗去表層,和煙燻三文魚、牛油果片、英式司康搭配,最後淋上用青檸汁和蛋黃、白胡椒粉等佐料調配好的荷蘭醬汁,就成了完美的班尼迪克蛋。

    Brunch需要慢慢悠悠地吃,因此溫崇月準備的菜式繁多,但每種的分量都很少,蜜桃烤排骨、加了酸奶油的土豆煎餅,烤過的厚片雜糧麵包上鋪著百里香炒蘑菇,烤得香噴噴、蓬鬆柔軟的可頌,玉米奶油濃湯,蔬菜沙拉,紅心獼猴桃酸奶,還有一份溫崇月自己煮的奶茶——裡面加了一點點的鹽,茶味很重,口感極好。

    夏皎坐在四面通透的亭子中,微風送荷香,窗子的門窗都是用絲綢做的窗紙,開了兩扇,可讓清風隨意進出,兩外兩扇雖然關閉,但隔著望去,外面都似朦朧寫意畫,頗有幽深意境。

    溫崇月問了夏皎她近些時間的感受,夏皎說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永遠喧鬧的翠湖南門,漂亮的盧漢公館,還有駐紮著許許多多小餐館、咖啡館和各種極有個性小店的文化巷、文林街……她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想要和溫崇月分享——並不包括於曇和張雲和奇怪的氛圍。

    溫崇月並沒有問,他笑吟吟地聽著夏皎說話,只在夏皎提起那些酒吧的時候,問了一句:「你去喝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