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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2:14:31 作者: 假日斑馬
「那如果是基因裡帶有的疾病呢?」宗煬忽然發問,「他們祖輩就有成為瘋子的基因,一代一代傳下去,傳到了他們身上。」
顏鶴徑發懵,不明白宗煬的話。
實際上,從宗煬回來,他就說了許多顏鶴徑無法悟透的話。顏鶴徑吸一口氣,想這醫院空氣真夠難聞,堵得人喪氣。
他終於嚴肅起來,合上電腦,厲聲問道:「你出去這幾天做什麼去了?」
其實宗煬知道瞞不過去。
顏鶴徑愛他,又怎樣呢?有多愛呢?可以比過他之前那些正常的戀人嗎?顏鶴徑愛他愛得奮不顧身嗎?愛他愛得可以拋棄一切只為了永永遠遠在一起嗎?
愛好容易破碎,如同主動撞擊岩石的鏡子,還是種被濫用的情感,影視劇里聽了要覺得牙酸,不然就是無波瀾的麻木。
只是宗煬愛顏鶴徑,或許出於一種可怕的、污穢的理由,他愛得捨生忘死,愛得不正常,愛得想要揉碎他。
宗煬移開了眼神,眺望醫院對面的樓房,窄小的縫隙中有數隻鳥成群飛過。
做只鳥多好,他想,逃離這裡,墜亡也好。
「在工作啊,我不是說過了嗎?」
「真的在工作嗎?」顏鶴徑緊逼,不想再退讓,「你說謊,我能看得出。」
好似過了很久,宗煬才不情願地妥協,他說他不是去工作,而是去見他的母親。
——
是第一個徵兆了!
第45章 我們是罪孽
從火車站出來,還需乘半個多小時的大巴,才能到達縣城。
南方的縣城大多都一個樣,面貌與主城脫節似的,越往裡去越舊,抬頭看除了雲和天,只剩層層疊疊,繞不開的黑電線,店鋪上清一色是住戶,所有東西擠在一起,仿佛隨時也能把人壓扁。
從一家芳芳服飾和汽修店的中間走進去,穿過被白漆胡亂塗寫的紅色磚房,就能看到一棟五樓高的舊樓房,鐵鏽延展在灰色的牆體上,有幾家養了植物,那幾盆綠植與艷花,像透不過氣似的卡在防盜欄的中間。
宗煬站在樓外的接電線的石柱邊,身後是棚屋搭起來的小店,躊躇地盯著三樓,在近與退之間猶豫。
上周舅舅來電話,說商家有一個親戚無意間偶遇商漫,親戚因女兒嫁人搬到外省,沒想到在那兒遇見商漫,並打聽到了地址,特地打電話通知商家。
當初商漫因宗望橋與家裡人關係冷淡,在她消失前,關係都未有緩和。
舅舅不便出遠門尋人,但十分想念妹妹,或許也懷著愧疚與懊悔的心情。他的意思是,希望宗煬去尋,畢竟那也是他的母親。
那時宗煬拿著手機,心情無波無瀾,對舅舅的一番話回以沉默。
你的媽媽,是一個對宗煬而言陌生又沒有畫面的形容。
宗煬不愛她,也不想念她,記憶中的她永遠是一個暗色的背影,有著喜怒無常的心情,並不經常同宗煬說話,也不看他,只留給宗煬一片薄薄的下巴,以及瘦弱的軀體。
只是宗俙想她,宗煬知道這麼多年來她沒有停止過尋找母親,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懷念那樣一個母親,宗煬也在幫宗俙尋找商漫。
宗煬乘坐了幾個小時飛機,又轉了兩次車,才找到這棟破舊的小樓,當真的站在樓下時,他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他不清楚住在三樓房間裡的人是否真的是商漫,也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又該說些什麼話?
他們分別這麼多年,除了是生理上的母子,什麼都沒留下。而商漫拋棄三個孩子離開,如今卻住在比他們以前家還要差許多的地方,和無數在生存線邊緣掙扎的人,共享這逼仄、髒污的樓。
宗煬走進充滿垃圾腐臭味的樓道,憋著氣登上三樓,停在左邊門前,頓了頓才敲門。
門上貼著大前年的生肖,顏色褪了一層,還有沒完全撕掉的小廣告。
沒人開門,等待的過程中,宗煬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很想立刻離開,可這樣走掉又顯得更加悲哀。
想到不會有人來開門,宗煬就愣在門前,動也不動,眼睛上留著樓道傳進的日光。
這時,對面門內有人出來,宗煬回頭,看見一個體型偏胖的大嬸,穿著俗氣。
她大聲問:「你找商漫?」
「嗯。」
大嬸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這個點她早就下樓打牌去了。」
「她在哪裡打牌?」
「我剛好要出去,帶你過去吧。」
大嬸熱心過頭,一路不停誇讚宗煬的長相,說他像電視裡的明星,她沒在他們這個小地方見過長這麼標緻的人,所以斷定他不是壞人,不然她是不會給宗煬帶路的。
其間也八卦:「你和商漫是什麼關係啊?」
宗煬默默無言,大嬸似也不在乎,像習慣了無人應答的生活,她把宗煬帶回棚屋那截地方,指了指最靠里的一間,那室內擺了大約五張牌桌,因方位背光,裡面翳昧,煙霧纏著煙霧,坐著的人打牌打得死氣沉沉,雙眼賭得通紅,可個個眼下烏黑,甩牌的聲音響亮。
大嬸熟門熟路,胖腰一扭,鑽進了幾張牌桌之間,像鷹似的在裡面一望,揪出了商漫。她提高嗓門:「商漫!有個帥哥來找你!」
幾桌人頻頻回頭,宗煬站在門口,低下頭數地上的瓜子殼和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