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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2:14:31 作者: 假日斑馬
    顏鶴徑從右側的台階下來,返回了座位上,從宗煬的角度看過去,他只能目睹到顏鶴徑的背影,以及偶爾轉過來的側影。

    認識顏鶴徑的時候是冬天,現在已入夏,當時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但現在顏鶴徑坐在最前方,並且在有許多知名作家的場合,被邀請上台講話。即使宗煬不太了解顏鶴徑獲得過哪些文學獎項,那些獎項有多少含金量,他也清楚認識到顏鶴徑很優秀、成功。

    宗煬把他和顏鶴徑的關係形容為「一定程度的陌生人」。

    在過去的兩個月中,他當然熟知顏鶴徑的身體,也因無數次身體的交合,加深了他們對彼此個人生活的陌生。

    顏鶴徑偶爾會聊一些瑣事,但他從不過問宗煬的事情,也不曾多說自己的事情,他展現了他的體貼與教養,幸福寬鬆的家庭生長環境——與宗煬截然不同的人生。

    顏鶴徑保持著清醒,即便是在高。潮過後,他也能快速恢復鎮靜,除了那些生理上的痕跡。

    時常在酒店裡,宗煬在昏暗中驀地窺探到顏鶴徑清透明亮的眼睛,他會感到毫無徵兆的害怕,那種把即將到來的事情隔絕開的恐懼,而宗煬習慣了主導。

    他閉上眼,拒絕再看到顏鶴徑的眼睛,他抓住顏鶴徑的頭髮,動作變得有些粗暴和猛烈,顏鶴徑會發出很克制的嗚咽,但從不拒絕,像是痛快且快樂地承受了。

    在宗煬身下痛苦快樂的顏鶴徑和穿著考究西裝的顏鶴徑,如同兩個割裂開的個體,宗煬只能認識在酒店床上放蕩的顏鶴徑,其他的顏鶴徑,宗煬是看不到的。

    宗煬在冷氣中聽完了顏鶴徑的講話,他對面前的菜品沒有太大的食慾,想要離開,外面的溫度高,可以讓他不感到難受。

    酒會的燈光較暗,宗煬壓低身子,從座位繞到門口,正要踏出門時,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側頭看去,顏鶴徑眯起眼睛盯著他,頭髮用髮膠梳了起來,額頭顯得很飽滿光滑。

    「你去上廁所?」

    宗煬臨時改變了想法,說:「對,你也要去?」

    「一起吧。」

    顏鶴徑首先邁出了腳步,很硬的皮鞋踏在金色的大理石瓷磚上,發出生硬的響聲。他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宗煬,小聲地催促道:「走快一點,阿煬。」

    衛生間在三樓,需要再上一層樓。宗煬先從衛生間出來,站在走廊突出去的一處露台等顏鶴徑。

    露台很寬敞,立在此處,能看到酒店花園蔥鬱的樹林,蜿蜒的石徑隱藏其內,路上許多零散的竹葉,什麼人也沒有。

    宗煬想到了顏鶴徑的名字,鶴徑鶴徑,這個名字很適合他。顏鶴徑就是一條清幽的路,宗煬在道路的旁邊,因為道路太乾淨漂亮了,而他的鞋子太髒,所以沒有走上去。

    夜晚無風,只有封閉的熱氣蒸騰著,宗煬幫顏鶴徑拿著西裝外套。顏鶴徑很快就出來了,他接過外套,指尖觸碰到宗煬的手背,他的手還是濕潤的,有些冰涼。

    顏鶴徑點了一支煙,煙霧上升,擋住了宗煬的目光。

    「還是第一次看你穿得這樣正式,」顏鶴徑左手搭在欄杆上,「成熟很多。」

    宗煬的手在沉悶的空氣中流轉,他想了想,說:「看上去還比你小六歲嗎?」

    顏鶴徑似乎在沉思,頗為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宗煬:「每次和你在一起,就會感嘆年輕真好。」

    「年輕的確有許多好處。」

    宗煬認同地點頭,突然搶走了顏鶴徑燃燒的香菸,熄滅了扔在垃圾桶里。顏鶴徑疑惑地望著他,不明所以。

    「比如無限的精力。」宗煬握住了顏鶴徑的手腕,帶他穿過走廊,走下環形的樓梯。

    「帶你體驗年輕人的好處。」

    第10章 你想要什麼

    宗煬開車,窗戶灌進來清新的自然風,人像被風拽著走。顏鶴徑放了一首《Amour》,坐在副駕上,輕輕跟著哼唱。

    宗煬發現顏鶴徑唱歌很好聽,粵語聽上去也挺標準,有些感興趣:「你還會粵語。」

    顏鶴徑酒喝得有點多,情緒像分散的水汽,眼眶發著熱。他裝模做樣地說了幾句蹩腳粵語,隨即大笑:「我不會,只是會粵語歌而已。」

    因為他的蹩腳粵語,宗煬被逗笑了,露出了淨白的牙齒。

    不受意識支配的情況下,顏鶴徑伸手碰了碰宗煬的臉,覺得他笑起來像個天真的高中生。

    於是宗煬沒有笑了,貼著顏鶴徑的指腹,在等紅燈時偏頭看過來,沒有做出反應,之後顏鶴徑收回了手。

    「聽過《Amour》嗎?你們年輕人都不聽張學友了吧。」

    宗煬皺起了眉,眉間呈現出兩道像河流一樣的痕跡。

    他像有些不開心地說:「為什麼總說年齡,你覺得自己很老嗎?」

    顏鶴徑想了一會兒,回答:「與其說『老』,不如說是『自知』。」

    「什麼意思?」

    顏鶴徑思慮了措辭,輕巧地說:「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很魯莽,什麼都想要,也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得到。成功、愛情、地位,那些當時我覺得非常重要的東西。現在不一樣了,我清楚有些東西是沒辦法兼得的,所以我釋懷了。」

    「而且六年前的我,只會和愛的人上床,性對我是莊重的。但其實誰可以評定對性的價值觀?每個人對此都持有不同看法,你能說意見不同的觀點就是錯誤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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