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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2:06:14 作者: 雲水迷蹤
    但是他現在面對著三四個人高馬大的黑人,其中一個壯漢,胳膊伸出來比他的腿還要粗。

    靳澤似乎看不見這些。

    他不要命似的狠狠揍了那個拿他錢包的人,想要搶回自己的東西。

    那群人似乎沒料到這個高高瘦瘦的中國少年這麼能打。

    他們也發了狠,拳腳如雨點一般落在他臉上、身上,打到他還不了手,再像拋屍一樣,把他遠遠丟到陰暗的牆邊。

    除了錢包和手機,靳澤身上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

    其中一個流浪漢撿起靳澤落在地上的手機,看到碎裂成渣的手機屏幕,嗤笑了一下,隨手丟回靳澤腳邊。

    他們用髒話咒罵著,擦著唇角的血,吊兒郎當地走遠了。

    漆黑而骯髒的巷子裡,靳澤強撐著爬起來,身體痛得仿佛被人捏碎,然而這些都是次要的。

    他的精神幾乎崩潰了,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機體的疼痛。

    錢沒了。

    手機壞了打不開。

    模樣也變得像鬼一樣可怖。

    不知耗了多久,他蹣跚地回到出租屋,關在浴室里洗乾淨自己身上的血水。

    做完這些,靳澤倒在床上,像個支離破碎的人偶,失神地望著天花板。

    不知道媽媽......走了沒有。

    她說她帶了他小時候最愛吃的桂花核桃糕,那玩意兒全家只有他愛吃,其他人都嫌味道古怪。

    思及此,靳澤忽然爬起來,換了件乾淨衣服,戴上口罩,遮住臉上的傷痕。

    他就想遠遠地看她一眼。

    如果她還在的話。

    靳澤回到學校,一瘸一拐地繞著各個學院走了幾圈。

    沒有找到眼熟的身影,他反而鬆了口氣。

    把手機送到維修店修理之後,靳澤拐進附近的藥店,買了幾樣最便宜的治療跌打損傷的藥。

    距離這家藥店不遠,有一座醫院。

    半個小時前,簡倪叫了輛救護車,把自己送進醫院。

    她的癌已經很嚴重了,擴散到身體的許多器官。

    她不能久站,也不能吹風。

    可是她為了不錯過靳澤,愣是在學校電影學院樓下的馬路邊上站了兩個多小時。

    他最終沒有來。

    還是很恨她吧。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簡倪對自己說。

    她忍不住拿起鏡子,照了照自己覆蓋著精緻濃妝的、還有幾分美好的面孔。

    日子再往後走,她會變得越來越醜陋。

    面容枯槁,頭髮掉光,身形佝僂。

    簡倪一輩子都在追求美,美麗的容顏,美麗的畫作,還有美好的愛情。

    這是她生命里最後一段與美相關的時光了。

    所以她才會迫不及待地想和靳澤視頻,甚至在他拒絕之後,還苦苦追過來與他見面。

    因為在此之後,她可能永遠也不會再見他了。

    簡倪不打算告訴兒子和女兒自己已經癌症晚期,藥石無醫。

    她想要將自己最美好的樣子留在孩子們心中,就算他們發現她突然撒手人寰,未來回憶她的時候,他們腦海中浮現的,不是病床上可怖的活死人,而是溫柔而美麗的母親模樣。這樣就足夠了,她感到安心,他們也不會害怕回憶她。

    過了整整兩天,靳澤的手機才修好。

    微信對話框裡靜靜地躺著一句【媽媽先回國了,有機會再來看你】。

    靳澤的心情難以名狀,只打了一個【好】字回復。

    他怎麼也想不到,就這樣錯失了和母親相見的最後一面。

    另一邊,簡倪獨自回國之後,一個人搬到位於雲城的療養院生活。

    這裡四季如春,是他們一家四口最後一次全家旅行來過的地方。

    她和現任男友分了手,那些曾經奉如生命的愛情歡愉,眼下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

    每天除了吃藥治病,其餘所有時間,簡倪都在畫畫。

    簡沅沅當時在歐洲學設計,習慣每兩天給母親撥一通視頻。

    很長一段時間,簡倪都不接她的視頻,只電話或文字聊天。

    簡沅沅越想越奇怪,終於有一天,她突然殺回國內,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簡倪。

    她撲在母親床頭哭了很久,控訴她為什麼這麼狠心,連親生女兒都瞞著。

    簡倪趕不走她,只能默許她主動休了學,留在雲城找了份工作,貼身照顧自己。

    好幾次簡沅沅想喊靳澤回來,都被簡倪制止了。

    「他不會來的。」

    簡倪慘澹地笑了笑,「有你陪在媽媽身邊就夠了。」

    簡沅沅心想,這樣也很好。

    那對無情的父子,不見也罷,見了只能徒增煩憂。

    媽媽只是她一個人的媽媽,她會守到最後。

    簡沅沅偷偷查過很多資料,了解到腦癌晚期患者,如果受到比較好的治療,可以活一年以上,最長甚至有兩年的案例。

    可是現實情況是,簡倪的病情在短短半年內快速惡化,眼看就時日無多。

    簡沅沅突然慌了。

    她此前以為,靳澤既然不認這個媽媽,那這件事情也沒必要告訴他。

    可是真正到了母親的彌留之際,簡沅沅完全穩不住自己。

    五月初的某天,她再也忍不住,主動撥通了那個塵封已久的電話。

    那是靳誠出國前留言給她的,他在國外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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