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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01:44:07 作者: 往生煙
    他想說話,想為自己短暫地發些聲音。可忽然之間,他又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奪去了聲帶,張開嘴卻沒有一聲叫喊。

    「你跟以前相比,還真是沒有一點長進。」魏諶意義不明地笑了一下,「在壓力面前,我看不到你的理智,更看不到什麼令人欽佩的反擊。」

    「魏諶……」被攔在一米開外的Alpha還想上前。

    「這件事由我來處理。」前者沒看他,反倒抬手制止,「我們總要把黏附在身上的泥濘衝掉,不是嗎?」

    宋銘勛瞳孔一縮,從喉嚨深處聚起一聲聲被砂紙磨過的嘶吼:「你又想甩掉我,魏諶。你又一次,連挽回的餘地都不肯留給我。」

    「我說錯了嗎?」槍口穩穩頂著他的前額,魏諶語速很慢,一字一句地低聲警告,「宋銘勛,我剛才有哪一句話說錯了嗎?」

    「……不。」被質問者窩火地咬咬牙,「你是對的。但在你殺我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

    「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與我談條件嗎?」

    食指往裡稍許彎動。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決鬥,魏諶。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這是Alpha的規則。」他轉頭看往某一方向,眼神陰鷙——越川正在原地一動不動盯著他,視線沉默得像一道生了鏽的鐵鏈,「……直到死。」

    魏諶不耐煩地蹙起眉頭要拒絕,被挑釁者卻上前一步。

    「當然。」他的手按在右側肩頸,左右活動至骨骼「咯咯」兩聲,最後用力仰起、拉伸。兩位死敵也在黑暗裡平靜地對視著,「——直到死。」

    -

    拳頭實實在在地砸中宋銘勛的顱側,猛一勾腿,把他重重摔絆在地。後者撐起手肘,接翻身,膝蓋跪壓在越川腹部,屈肘擊中他的胸骨。

    廢了很大力氣才止住血的傷口二度開裂。宋銘勛又藉機變換身位,雙膝碾住他的上臂,舉起拳頭,變本加厲地撞破他的嘴角。

    越川也不甘示弱地抓開他脖子,留下極深的指甲印。

    「你還真會忍耐。但表情早就出賣了你。」缺了一隻眼睛的Alpha像是自嘲般笑了笑,「他幫你包紮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想碰他嗎?想咬他嗎?想摧毀他嗎?」

    「為什麼?」越川上身一抖將之掀翻,身體滑開時,又閃電般地襲向他下顎,「我為什麼要,傷害他?」

    後者也極快地閃躲過去,逼近,嘶聲大笑:「你和我明明都一樣。我們都喜歡,我們都為之瘋狂。為什麼你不想獨占他?不想把他圈禁在你的世界裡?」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抓住宋銘勛的手臂,攥緊,力道大得像要壓碎骨頭。

    「因為你永遠也追不上他。」

    「追不上,我會一直追下去。」

    「你說得倒輕巧。」Alpha大聲嘲笑著他,「追下去?你知道自己以後要忍受什麼嗎?忍受所有人的眼裡只有他,忍受他永遠走在你之前,忍受他越來越難以觸碰。」

    「可是,我會高興。」他眼神投向遠方,「魏諶,很厲害。他就該站在頂點,就該閃閃發光。」

    「你小子——!」

    「我愛的人比太陽都要耀眼。為什麼,我要摧毀他?」

    在噴濺而出的鮮血當中,越川的右膝提到腹部,咬緊牙關,像是從大腿到跟腱都積蓄起了無可比擬的力量。

    他利落擰身,膝蓋正中宋銘勛的小腿骨——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是疼痛,也是隨之而來的麻木。

    接著,越川一個頭錘,卯足了勁撞向那個痛叫出聲的身影。

    似乎要畫上句點的樂譜尾聲里,終於闖進了皮鞋碾過地面的不和諧音符,還有保險栓向下按動的咔噠聲。越川識趣地後退半步,替對方讓開幾個身位。接踵而至的是一句毫無感情的命令:「跪下。」

    「魏諶……」宋銘勛難以置信地扭頭看他,膝下已經支撐不住。

    「跪下。」這是第二遍重複。

    Alpha不甘地咬了咬牙,緊閉雙眼,照他說的做了。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魏諶。從來沒有。」他跪著,頭部角度轉得十分彆扭。右膝以下血肉模糊,嘴裡卻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我喜歡你。我只喜歡過你……」

    「愛不愛之類的漂亮話我已經聽膩了。」魏諶昂了一下下巴,徐徐道,「我要一面碎掉的鏡子做什麼?是粘起來,還是重新拼起來?——浪費時間。」

    「魏諶……」

    「你不用說什麼『不祈求我的原諒』,『不給你挽回的機會』。好像錯真的在我。」他冷笑一聲,「像這樣的道德拷問,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也是最愚昧無知的人會做的事。」

    「我從來都不是那個意思,魏諶……魏諶!」他聲嘶力竭,膝蓋掙扎著留下血與碎骨的混合物,並試著朝他的方向靠攏,「我不是想硬逼著你原諒我,真的。」

    ——想要解釋,想要化解這場令人絕望的誤會。但身體支撐不住了——他做不到,連最簡單的靠近都做不到。

    「這些年來你就是這麼自我安慰的嗎?在我背上留下傷疤後,在福禍相依的十幾年後。」魏諶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你又把一切責任往我身上推。」

    「我沒有那樣!」

    「狡辯沒有任何意義。你殺了我的狗,毀了我的未來。讓我的家庭像茶杯一樣摔得稀碎。三年,宋銘勛。」他說,「那是我十八歲前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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