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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21:09:24 作者: 好大一隻猹
賀凌雲汗然,想起自己如今還欠著對方一條毛褲,雖不是什麼難事,卻也頗費功夫,也跟著憂愁起來。
兩人相顧無言,唯有舉杯消愁。
席間,苟二喝瘋了,一邊勾著蕭漣要同他稱兄道弟,一邊攬住聞漱,要同他比賽划拳,無賴樣子盡顯。
倒也敞開心胸,玩了個盡興。
賀凌雲從前是不喜飲酒的,原因無非是那黃湯味道實在不好,辣嘴、灼喉,下肚後還極容易上頭。
而春日宴上的酒卻截然不同,不僅口味眾多,任君挑選,入口清甜,宛如在喝果汁。
酒過三巡,頭腦還十分清明,半點醉意都沒有。
賀凌雲抬眼看著遠方忘形的苟二,不由得在心中嘲笑:這貨的酒量竟差成這樣,連她都比不上。
春日的日頭總下得快些,喝了酒,忘了時間,大殿內的光線漸暗,有小童進來點了燈。
這酒雖柔和,後勁卻大。
賀凌雲靜靜地坐在原地,握著酒杯往口中灌去,一對灰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懶得眨動一下。
不得不說,她的酒量確實要比旁人好上許多,聞寧寧不知何時已經倒下,被聞漱攙扶著送回了碧落閣,而她,仍巋然不動。
簡直可封為當代酒神。
想到這裡,賀凌雲樂得牽起嘴角,傻樂了一會,心中忽然閃現了一個念頭。
她怎麼會喝不醉呢?這不科學啊,難不成有人往酒里兌水了?
這麼想也不是沒這個可能,畢竟參加宴席的人數量太多,酒水供不應求,可不得兌些水麼?
無良……無良商家。
腦子裡漸漸熬成了漿糊,眼前的場景便如泡了黃湯似的,鍍了層朦朧的霧氣,倒是十分賞心悅目。
不知何時,面前多了一個人。
賀凌雲費力地睜著眼,試圖看清對方的模樣,無奈眼睛這會不好使了,看什麼都多幾層重影,那影子還直晃悠,煩人得很。
那影子沖她伸出手,奪走了她手中的酒杯。
原來是同她搶酒喝的。
輕笑了一聲,賀凌雲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便要從對方手中奪回自己的杯子。
「拿來。」
也許是酒氣上頭,四肢也不聽使喚,腳下的觸感軟綿,似乎觸不到底,賀凌雲整個人都打著飄,竟一招不慎,蒙頭栽了下去。
就在臉與桌面上的瓜子殼來個親密接觸之際,一隻手動作迅速地接住了自己,攙扶著胳膊,將她託了起來。
「師妹,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這聲音不急不絮,介於少年人的清朗和成熟男性的低沉之間,好聽……也頗為耳熟。
既然是要送她回去,定當是極為體貼的熟人,一時間,賀凌雲的腦子裡胡亂猜想起來。
「走。」反手搭上對方的臂膀,賀凌雲面色一沉,極為正經道:「天黑了,更深露重,人……人多眼雜,我們快走,可別在他人面前出醜。」
聞言,對面那人似乎僵了一瞬,隨即輕聲應道:「好。」
果真是個體貼的好人,賀凌雲沖對方咧嘴一笑,以示尊敬。
薛青城看著醉意朦朧的小師妹笑得一副傻樣,暗自嘆了口氣。
看不出來,她竟是個酒鬼。
*
賀凌雲感覺自己在坐大花轎,身體搖搖晃晃,晃得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幾乎快忍不住睡著了。
身下是少年堅實的背,硬得跟石頭似的,趴在上面並不好受,只是她如今沒有走出一條直線的能力,恐怕下地便一頭栽進路邊的深溝里。
山間的夜風微涼,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賀凌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圈住薛青城脖子的胳膊又緊了緊,在這山寒水冷的夜裡,試圖從對方身上汲取更多熱量。
月光如水,在他們的身前撒下一片碎銀。薛青城背著賀凌雲,靜默無言地走在山路上,風鑽進他的衣袍下擺,將其吹得鼓漲起來,連帶著拂起賀凌雲的衣裙。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大了許多,似乎有把他勒死的趨勢。
薛青城呼吸一窒,向上探出手,將那對不老實的胳膊掰得鬆了松,這才得以喘上一口新鮮的空氣。
可還沒等他走上幾步,背後的小師妹又貼了上來,極為不滿地湊近他的耳邊,怨氣衝天地哼哼道:「冷啊,我冷啊!」
不像是醉鬼,倒像是個凍死鬼。
說罷,賀凌雲不給對方反抗的機會,圈在脖子上的手臂又緊了緊,小腿緊緊地攀上了薛青城的腰間,如一隻沒有骨頭的八爪魚般絞著,不給對方掙脫的機會。
「你……」薛青城無奈地轉過頭,視線還未落到對方的臉上,一抹冰涼的柔軟堪堪從他的臉頰上擦過。
腳步驟然停下。
薛青城僵直著脖子,保持著回頭的姿勢,心臟停跳了一瞬。
若即若離的呼吸沾在臉側,濕潤的、猶如蝴蝶振翅般,有一下沒一下地搔著癢。
山中無燈火,唯有一輪明月,靜悄悄地將下方身影交疊的二人映得無處遁形。
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癢再次叫囂著衝上來,壓制不住地燒上耳尖,耳邊平緩的熱氣烘得他整個人都熱乎乎的,身上越是暖洋,心裡就越是亂得沒有章法。
有蟲鳴聲忽然響起。
薛青城驚醒般地往後偏開頭,拉開與對方危險的距離,看著肩上的小師妹垂下頭,雙眼緊閉,纖長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鴉痕,側對著他的、桃花樣紅潤的嘴唇離他不過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