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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9:55:59 作者: 仙苑其靈
    她心中莫名火燒,磨了師父許久,才讓她借著下山化緣的由頭,帶著她來到城裡。

    原本她只想遠遠在榮府門外瞧上一眼,然而看到紅木門上的封條時,她怔懵的不知所措。

    「別瞧了,榮家在東市呢!」

    一個過路人的話音將她們思緒打斷。

    師父身影一晃,拉著她便要離去。

    這是宋楚靈第一次違背師父的意願,她用力甩開師父的手,撒腿朝東邊的方向跑去。

    東市的街頭上人頭攢動,身影嬌小的她什麼也看不見,她不知費了多大力氣,終是擠開人群,見到那刑台上跪坐的熟悉面孔。

    娘親在看到她時,淚流滿面的臉頰上緩緩揚起一個笑容,無聲地對她道:林溪乖啊,回去吧。

    娘,林溪想聽你的話,可是……

    可是她回不去了啊。

    在她親眼目睹那一顆顆頭顱滾落在血泊中時,一切都回不去了。

    惠音找到她時,人群散去,刑台已空,只剩下大片刺目的血跡,如那日高空中懸掛的日光一樣灼眼。

    「林溪、林溪……」

    「楚靈,楚靈……」

    師父滿臉急色喚她的畫面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劉翠蘭緊緊拉住她手腕哀求的模樣。

    「楚靈、楚靈啊……救救我吧……我什麼都告訴你……求求你……」

    鮮血從她研究流出,劉翠蘭神情愈發猙獰,她開始大口吐血,她口中的哀求瞬間變為了詛咒。

    「榮林溪,你們榮家全部該死,你也不例外,你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宋楚靈倏然睜眼,猛地坐起身子。

    她抬手摸到床邊矮桌上放著的水杯,也不顧冷水的刺激,直接仰頭將水灌下。

    緊握水杯的手由於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許久後,她面上的凝色才漸漸緩和。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屍首,在昭偌寺的時候,她時常會和師父外出,幫那些與佛家結緣的逝者誦經超度,這些人離世時各種慘狀,她看過太多太多,早已不知害怕。

    可這一次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生命從有到無,且還是因為她……

    不,不是因為她。

    宋楚靈深吸一口氣,將水杯重重的壓在桌上。

    是因為劉翠蘭自己。

    七年前宸妃被人構陷與人私通時,若不是她誣陷宸妃時常會在延暉閣念那句「金鎖紅牆芳不見,心與君相念」,又怎會加重皇上疑心,下令將宸妃囚禁?

    在這之後,便是宸妃自盡,榮家滿門抄斬。

    宋楚靈雙眼緊閉,許久後憋在心口的那股濁氣才終於呼出,她緩緩睜眼,抬頭看向窗外昏暗的暮靄,唇角重新掛起純善的笑容,指腹不著痕跡地將眼角那滴尚未落下的淚珠輕輕拭去。

    月底一連數日的大雨徹底沖走了上京最後的那絲暖意。

    深秋的風裡好似藏著刀子,吹的人臉頰生疼,許多忙碌的小宮婢們臉上已經變得又紅又糙。

    宋楚靈這些日子天天養在屋中,很少出門,白日裡她坐在床旁做做繡活,夜裡天一暗便躺下睡覺,如今這張圓潤的小臉蛋上,不僅氣色好,還透著光澤。

    這日午後,宋楚靈正在認真地繡帕子,便聽窗外又小宮婢喚她。

    「楚靈,張公公讓你去前院一趟。」

    自從那日回來,張六便讓她好生休息,這麼久來一直沒有找過她。

    宋楚靈覺出不太對勁兒,連忙推開窗戶,問那傳話的小宮婢,「公公可有說為何尋我?」

    小宮婢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前院來人了。」

    「好,我這就過去。」宋楚靈笑盈盈地點點頭,將窗戶合上。

    寒石宮清冷偏遠,很少會有人主動往這裡跑,能過來的想必都是得了令的,趙宮正允她修養一月,可一月期限未到,六局是不會來尋她的。

    如此,便是內侍省了。

    宋楚靈迅速收好最後一針,將藏青色帕子收進袖中,隨後又爬上床,將枕邊的木盒打開。宋楚靈深深的勻了幾個呼吸,取出玉佩系在腰間,這才快步朝前院走去。

    果不其然,前院正與張六說話的,正是內侍省的人。

    這人名為何瑞,那日連修與趙宮正審查宋楚靈時,他就站在連修身後。

    宋楚靈走上前來,何瑞簡單打量了她幾眼,便叫她跟著走一趟。

    方才張六想探探口風,看內侍省為何要找宋楚靈,結果銀子沒塞成,還惹得何瑞黑了臉,他也不好再細問,乾脆就同宋楚靈一道去一趟。

    三人剛走出寒石宮,何瑞便停下腳步,朝張六擺手道:「張管事不必跟著。」

    張六面露難色道:「何公公有所不知,月初時趙宮正曾特地吩咐下來,要這丫頭好生修養一月,眼下還差那麼幾日……咱家是怕……」

    張六原是不想得罪內侍省的,可也不能眼看著宋楚靈被不明不白的帶走,只好先將趙宮正搬出來。

    何瑞眉心蹙起,愈發不耐煩道:「寶福公公只說要見宋楚靈,張管事也要跟著去麼?」

    話音一落,張六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躬身朝後退開兩步,垂眸道:「奴才不敢。」

    待身邊腳步聲徹底聽不見,張六才直起身,抹了把臉上汗珠,口中碎碎念著:佛祖保佑……

    寒石宮在皇城西北,內侍省則位於西南,步行過去,至少也要兩刻鐘,這一路上兩人無話,在看到內侍省時,何瑞才停下腳步,回身對她道:「寶福公公不喜人喚他內侍監,待會兒行禮時,記得同我一般稱呼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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