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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9:41:57 作者: 幾枝芽
    謝天地聽完他一席話,那元宵再也咽不下去,原本他的心已經成了荒漠戈壁,可現在又如同春風吹又生,竹已深帶來了甘霖,在他心中降下一場闊別多年的瓢潑大雨。

    他放下手中的碗,走到門口,聲音嘶啞粗糲帶著哽咽,道:「阿然,我是你小叔,我叫,叫謝天地。」

    他有五年了,整整五年沒說過自己的名字,也沒聽見過自己的聲音。

    誰的聲音,竟然如此難聽。

    竹已深的臉色徒然一變,就好像那元宵卡的不是他謝天地,而是自己。

    他阿爹說的沒錯,姓謝的都是混帳東西,除了謝天地以外。竹已深從那時才知道,外頭的那個自稱是他小叔的謝鸞台,楓花穀穀主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將他親生哥哥關在宅子裡,一關就是五年。

    謝天地是因為竹已深才活了下來,他是沙漠之中的一片綠洲,是他想重新開始振作起來的勇氣。

    謝鸞台聽聞最近後宅同往日不一樣了,那人活了,有了煙火氣。他心中頓時起了怒氣,立即趕往哪裡。

    到底是何人,敢跟他說話,而他居然,願意搭話!

    他站在房頂上看了很久,久到竹已深講完一個笑話,裡面傳來幾聲低沉的嗤笑。他看著竹已深,有了將他殺死的念頭。

    謝鸞台是晚上來的,五年了,這是雙生子久別重逢的第一次見面。而那人一上來就鎖住了謝天地的脖頸,並且揍了他一頓。他邊笑邊問他:「那笑話好笑嗎?啊?是不是他逗得你很開心啊?」

    謝天地被按在地上,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他口中全是粘稠的血液,呼吸重重的地往外吐。

    「謝鸞台!「他嘶吼一聲,「他還只是個孩子,你要做什麼!有什麼你沖我來!對一個孩子下手,你他媽的就是個人渣!」

    聽見他罵自己,謝鸞台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大聲,他一腳踩在謝天地的背上,那青灰色的地板淌著一灘血,是他用星雲鏢的尖刃從他的肩胛骨劃到背上的蝴蝶骨滲出來的。

    謝天地忍著疼痛,蒼白的嘴唇被他咬破了一角,他聽見謝鸞台語氣暴厲,瞬間扯起他的頭髮,冰涼的指尖抓緊他的頭皮,又重重地撞在地面上。謝鸞台邊撞邊嘲笑道:「你不是愛笑嗎?來啊,笑給我聽啊!別人跟你說句話,你就像條狗一樣去舔,我呢?我與你說話就這般態度?」

    說著,他看著謝天地額角的血漬,手上抓得更緊了,「哥哥,你說啊,你從小就是這樣,什麼天地一謝,鬼神嚎哭?他們誇讚你呢!可我,我活在你的的光輝下一點好處沒討到,還落得個萬人嫌!娘不親爹不愛,連那個廢物堂弟都比我得寵。謝弦讀本書就是有才華了?彈個琴就是高雅了?你們一個個在外面風光無限,唯獨只剩我,我啊,我連奢求爹娘疼愛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謝旭光那個老東西了!他將畢生所學都交給你,喜愛你,疼愛你,巴不得馬上將谷主之位傳給你!而我呢?我呢!我就該活在你們的光輝燦爛之下嗎!」

    謝鸞台提起他的頭,又是重重地一擊,他雙目布滿血絲,猙獰的面目出現了一絲痛苦,他含著眼淚俯身將謝天地的頭扭了過來,低頭盯著他。

    這張與他相似的臉,又不大相似,外頭的人總說,謝天地英俊瀟灑,是許多女兒家的心怡首選。他還未及冠就有媒婆來說親,還全都是鶴炎城裡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他每日看著笑盈盈的媒婆進出自家門檻,十三歲的謝鸞台發誓總有一天,自己也要如此風光。

    「你放著那些大戶人家小姐的姻親貼子,跟一個外來的女子談情說愛?你到現在心裡還忘不了她是嗎!」謝鸞台捏住他的臉頰,狠狠掐著,問道。「竇嬋就那麼好?讓你惦念至今?」

    謝天地一聽這兩個字,原本毫無反抗的他突然掙紮起來,口中唾液與血液交融,他一開口,胸腔一陣劇痛,活活噴了口血。

    「謝,謝鸞台!你別提她!你不配提她!你這個爛人!你…唔咳咳!」

    他劇烈咳嗽,雙手撐起來,背上的傷口因劇烈的動作口子拉的更大了。他翻身跨上謝鸞台,將他壓在身下反手扼住他的喉嚨,「你不許提她!你不許提她!」

    謝鸞台潔白的臉上沾滿了謝天地滴下的血,那發了瘋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他臉上轉而勾唇一笑,一把拉過他的衣襟,在他耳旁輕輕道:「你想殺了我嗎?哥哥?」

    謝天地手上的勁兒越來越大,他什麼也聽不進去了。看著謝鸞台漲紅的的臉,想著他所做的一切,他殺了謝旭光,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搶了《盛陽》,坐上了楓花穀穀主的位置。他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他要他死!

    他仰起臉,就算喉嚨上的力度越來越大,他也不反抗,謝鸞台艱難發聲,斷斷續續地問他:「哥…哥,你就,如此…恨我嗎?」

    謝天地失了智,大聲喊著:「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他越喊聲音越嘶啞,腦海中不斷閃現謝鸞台小時候跟在他身後叫他哥哥的場面,那麼可愛的孩子,怎麼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謝鸞台似乎被他這一句話刺激到了,他雙手鎖住謝天地的手腕,道:「你想知道竇嬋的下落嗎?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嗎?」

    竇嬋!

    他手上瞬間一松,立刻就被謝鸞台的膝蓋頂了出去。男人狂暴地站起來,將他甩到床上,床褥浸入鮮血,染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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