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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9:17:50 作者: 逢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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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念了一夜的安安◎
冬日陰冷, 地牢里雖沒有寒風,卻更是難熬。
刑具上的人垂頭披髮,一動不動, 似乎已經沒了生氣,若不是被身下的木架撐著, 此刻早就倒下去了。
看守地牢的獄卒捏著鼻子,吩咐手下人把人弄得稍微乾淨點, 「把人潑醒, 寧康王親自來審,別污糟了殿下的眼睛!」
一連三日無休止的審訊,便是個漢子也熬不住,更何況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獄卒只知道這人是敵國派來的細作,具體如何審訊是林鎮林將軍帶人親自執行的, 據說上刑時的慘叫十分悽厲。
寒風獵獵, 吹得衣帶不住交疊翻飛。
林鎮跟在牧遲青身側,一時緘默,他這幾日都在地牢, 是他大意帶回來的人, 自然由他來審問。
能審出來的東西已經全部問出來了, 和此前他們查到的差別不大,一國細作, 審完沒了價值, 按慣例該直接處死,但他留了對方一口氣在, 畢竟那位安姑娘還是殿下的人, 他不敢妄定對方生死。
林鎮把幾疊卷宗擺在案頭, 稟報導:「殿下, 這幾日審出來的東西都在這兒。」
此前,他請示過殿下,要不要口述匯報審訊出的東西,被殿下拒絕了,他總覺得殿下並不怎麼在意這些審出來的東西,只是藉此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罷了。
牧遲青神色淡淡地掃了一眼,道:「把人帶來,你可以退下了。」
林鎮抱拳告退:「屬下遵令。」
被連審三日的人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半張被毒粉毀掉的臉隱在發間,餘下的半張完好的美人面依舊光潔漂亮,哪怕是林鎮,上刑時也不敢動這張臉,叫人焊了半張鐵面具罩住,直到前一刻才取下。
一眼看過去,除了唇色過於蒼白外,並無什麼異常,大小細碎的傷盡數藏在衣袍下,只是站不住。
索性也不需要她站,到了這兒,只需要跪住就行了。
膝蓋上的傷讓跪在地上的人不住打著顫,她竭力表現出乖順的樣子,刻意展現出那半張完好無損的臉龐來,討好地朝上首的人望去。
這間屋子比起其他用刑的地方,顯得格外整潔乾淨,與地牢格格不入,甚至還能聞到一絲薰香的甜膩味道,可四周乃至牆上掛滿了可怖的刑具。
她只看了一眼就瑟縮著不敢再看,今日能不能活下去全憑牧遲青的一念之差,她此刻能利用的便是這半張完好無損的臉。
牧遲青托著腮,抵下太師椅的扶手上,坐得有些隨性,似乎今日的目的並不是要再審出些什麼來,而是隨意與人閒話,只是對方沒有客人應有的待遇罷了。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一面害怕一面要好的模樣,看著對方骨縫裡壓不住的細顫,唇角挑起滿含愉悅,欣賞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孤似乎從沒聽你提過自己的名字。」
牧遲青聲色如常,甚至因為心情甚好,聽上去還帶著一絲笑意,讓人產生一種可以依賴的錯覺來。
跪在地上的人腦子這一刻轉得飛快,準備凝神編出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名字來,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安姑娘,這個稱呼只是身份上的掩飾罷了。
然而還沒等她深想,下一刻,聽見牧遲青薄唇輕輕一碰,吐出兩個字來:「連玉。」
原本勉強跪著人猛然一顫,像是瞬間被抽去了全部的骨頭,癱軟在了地上。
她驚懼地看向牧遲青,雙手捂住喉嚨,發出幾聲嗬嗬的響聲,似乎有話堵在喉間,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哪怕林鎮連審了三日,她也從未透露過自己的這個名字,連玉不是她的本名,是文淵宮裡的管教嬤嬤替她起的,原是帶著美好祈願的。
此刻從牧遲青口中說出來,卻像是擊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連玉慌亂中看見桌上放著的一沓紙,她知道那是什麼,是哪個叫林鎮審她時記下來的東西,當著她的面記下來的,她渾渾噩噩地想,是不是自己有一刻放鬆了神志,胡亂中說出了這個名字。
牧遲青似有所覺地掃了眼桌案,卷宗依舊是之前的樣子,一頁未翻。
如林鎮猜想的那般,牧遲青並不在意審問出來的東西,自然對那上面記著的內容毫無興趣,他今日來,不過是來驗證一件事。
牧遲青收起視線,落回連玉身上,他道:「孤在文淵做質子時,曾丟過一頁書。」
他嗓音如玉石之聲,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道道毫不留情的催命符,牧遲青看著顫得越來越厲害的人,道:「那書上,應當有一個名字。」
他停住話音,已經不必再問,答案顯而易見,但是牧遲青仍惡劣的問道:「連玉,那頁書是你拿的,對麼?」
他在文淵的最後一年,安安沒能及時趕來,他等了整整一日,幾乎心灰意冷,卻又無法抑制住心底的思念,在胡思亂想中猜測著各種原因,一面怕安安從此不來,一面又跟自己說安安只不過是忘了一回。
平日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照例過他的日子,四周樂意與他交好的人越來越多,卻始終沒等來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那一日文淵宮宴,他多飲了幾杯,原本是不會醉的,但回到小院後,看到空無一人的廊下,那些無處訴說的情緒突然失控一般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