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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9:17:50 作者: 逢星河
時安眼睫一垂,看向面前的人,她已經適應黑暗了,她看到牧遲青臉上的表情,握住她的動作格外小心,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時安眉心輕輕動了動,只是下一刻便看到了自己腕間的銀環,銀環漂亮冰冷,在月色下泛著幽幽寒芒。
她菱唇一抿,抽回了手。
牧遲青沒有敢留,只是掌心空了後,稍稍愣了那麼一下,垂著的眼尾染著抹失落,似乎還有些委屈。
時安咬了咬唇瓣,撇過眼不去看。
她心道,之前不是還十分威風麼,現在做出這幅樣子來做什麼,以為裝裝可憐她就不計較先前的事了麼,哼,她才不上當!
大船停在河中心,隱約能聽到一點岸邊傳來的聲音。
時安起身:「我去看看敏敏。」
她說完便要往下走,只是才邁出一步,就被牧遲青按著肩坐回了矮榻上:「安安,別亂走動,不安全。」
兩人的視線在夜色中相撞,牧遲青便知曉她已經適應了夜色,他睫毛抖了下,低低輕喃了一聲:「安安。」
悄然無聲,遠處的騷亂更顯船艙內寂靜。
有夜風吹過河面,捲走了游舫里涌動的沉寂,牧遲青這才動了動,取了旁邊的狐裘替她披上,半蹲下,垂眼理順她身前的系帶。
時安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游移,突然間開口問道:「殿下今日怎麼會在這兒?」
牧遲青一頓,在聽到安安稱呼他為殿下時,心頭便不自主地跳了一下,然後懸停在了半空中,等安安問完,牧遲青並沒有多想,直言道:「我……」
他才說了一個字,便被時安打斷了。
時安盯著他,飛快地補充了一句,說道:「我以前說過的,不喜歡有人騙我。」
她看向牧遲青,心中思緒不斷翻騰,她想要再試一次,但如果牧遲青一開始就不信任她,理所當然的選擇欺騙,那任務是推進不下去的。
在說完這句話後,時安就閉上了嘴,這一刻,她的心也微微提了起來,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絲線拽著,酸澀奇異。
對面,牧遲青漆黑的眼珠慢慢轉了下,不知為何,他有一種預感,如果這次再說謊,或是胡亂編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安安就再不想理他了。
牧遲青喉間上下輕輕一滾,略帶艱難地道:「因為知道你今日要來,所以特意等在這裡的。」
最開始說出一句後,後面的話也跟著說了出來,牧遲青的語氣著急,甚至還帶著點兒慌亂,急急解釋道:「安安,我只是想隔著游舫看一看你,不會讓你看見的。」
如果河堤上沒發生騷亂,他是不會出現在安安面前的,不,也不是,在知道安安遇見蕭凌桓後,他就已經動身過來了。
但是牧遲青完全不願在此刻提起一個外人。
時安眼中沒有多少意外,小反派性子一貫如此,她想起方才的事,心中一轉,試探地問道:「琴師也是你換的?」
牧遲青猶豫了一瞬,點頭承認了,他語氣嫉妒道:「安安誇他音律好,我不開心。」
其實時安也只是猜猜,沒想到果真如此,小反派像是陡然褪去彆扭的外殼,底下毫無遮掩,直白又熱烈。
堂堂攝政王,嫉妒一位琴師,實在太幼稚了,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的,偏偏牧遲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他生得好看,眉目尤為精緻,月色下更添幾分姝色,此刻抬眸,入鬢長眉下似有星辰落在其中,引人沉溺。
時安永遠招架不住小反派的這張臉,從第一眼開始便是,她的心口劇烈地跳了兩下,慌忙眨了幾下眼睛才穩住心神,沒讓自己立刻心軟。
牧遲青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異常,眼帘輕輕一垂,復又抬起,看著時安說道:「安安,我沒有把那個樂師怎麼樣,只是換了他下去而已。」
他薄唇抿了下,猶豫了幾息,說道:「安安如果想聽,我也會。」
時安挑眉:「你也會?」
她這回是真的有點驚訝了,以至於忘了控制住面上表情,原本緊繃的臉上透著幾分好奇。
她怎麼不知道小反派熟通音律的,起碼在文淵時沒有見他碰過樂器,難不成是這五年學的?
但時安實在想像不出來,堂堂攝政王去向人請教音律之事。
牧遲青道:「幼時得母親教導過,還記得一二。」
他沒說謊,雖然已經不太記得清幼時的事了,但是他生母,當年的錦陽公主確實精通音律,曾心血來潮教過他一回。
而他現在還記得,則是因為那麼多世的輪迴禁錮,文淵皇帝都會命他於宴席上奏樂,以此羞辱大盛。
每一世他在文淵做質子時,力量都被完全禁錮住的,掙脫不得,就像加之在他身上的無形般的枷鎖,逼他一遍遍去接受無盡的折辱與嘲弄。
除了這一世,安安的出現,讓他提早有了反抗之力,避掉了許多違背他本心的事。
所以,給安安彈曲有什麼羞辱可言,他甘之如殆。
牧遲青唇邊揚了下,問道:「安安想聽嗎?」
時安想聽的,但是眼下好像一點頭就要泄氣了,她剛剛才受到小反派容貌的蠱惑,意志本就不是太堅定的。
她不怎麼果斷地搖頭,聽自己回道:「不想。」
牧遲青沒被打擊到,他唇邊未落下,心情似乎很好,聲音裡帶著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那等安安什麼時候想聽了,我再彈給安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