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ARTⅠ

  華歆結束安養院一天的工作後，換了件衣服便直接搭車前往君品酒店。

  來到婚宴廳的入口處，她將紅包交給收禮金的人，正在簽名時，聽到一旁有賓客問新郎新娘來了嗎？

  接待人員告知好像路上塞車，不過就快到了。

  華歆看著擺在一旁新郎新娘的放大照片。

  照片上的李副教授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往短髮中性大剌剌的感覺不見了，變得嬌艷美麗，怪不得會有人說，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就是新娘。

  想起喜帖上面特別印上的幾行字——老姑娘終於要出嫁了，紅包能大就儘量大，還有，請不要說這是公開斂財，是又怎樣，來咬我啊，順便來祝福我們！不用問也曉得，這一定是出自平日愛開玩笑的副教授之手，真是有趣。

  當華歆進入會場，已經來了不少賓客，她看到黎嘉暉就站在前方，身旁圍了好幾個女人，有說有笑的，從以前他就很受歡迎。

  華歆不確定他是否有看見她，她避開那一群人，才想要找位置坐時，旁邊一名穿著制服的男服務生突然喔吐，弓起不少驚呼，她立刻走過去查看，見他快昏倒的樣子，她將公事包放在旁邊，雙手扶住他，不料他又吐了，她身上被吐了一些穢物，接著男服務生倒在地上，口吐白沬，全身開始抽搐，應該是癲癇發作。

  華歆要旁邊的人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癲癇發作，嚴重的話，病人不但會失去意識，有可能還會出現短暫停止呼吸的狀況，因此她立刻解開他的衣領，將他的頭側轉一邊，避免嘔吐物堵住氣道，見到他唇齒尚未緊咬，連忙要了條餐巾塞進他口中，然後觀察他的抽搐情況，不斷的連續抽搐，看來得快點送去醫院。

  約莫過了七、八分鐘，救護車到來，救護人員推著擔架過來，華歆幫忙將病患放上擔架，並大概講了下病患的狀況，病患隨即送醫，應該不會有大礙。

  不過，她可慘了，身上的衣服髒了，而且味道還很難聞，然後她這才發現，旁邊的賓客都與她保持了點距離，就怕身上也染上臭味。

  「華歆，你身上好臭好噁心。」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

  華歆轉過頭，看見黎嘉暉和身邊的那一群女人不知何時站在旁邊，而養謹的人就站在黎嘉暉身旁，同時也是她的大學同學薛宛珍，薛宛珍的父親是她們醫學院的教授。

  大學時，薛宛珍因為父親是教授的關係，在系上可說是天之驕女，不過自己很少和以她為首的那群女同學打交道，之後便莫名其妙的被排擠，因此薛宛珍會對她說這種話，她不意外。

  記得上次李雪副教授拿喜帖給她時，爆料東仁醫院的院長打算在薛教授明年從學校退休後，聘請他擔任行政人事部的主管，因此現在已經有一堆人拚命巴結薛教授，因為想進入東仁醫院工作。

  華歆看見黎嘉暉看著她，表情怪怪的，不但沒有了平日掛在臉上的溫柔微笑，看起來還有點嚴肅，像是在生氣？

  薛宛珍輕摟著黎嘉暉的手臂。「嘉暉學長，這裡真臭，我們別待在這裡，走，我們到前面去坐。」

  黎嘉暉並沒有跟薛宛珍一起往前走，反而甩開了她的手，不只薛宛珍一臉的訝異，其他圍觀者也是，只見他走向華歆，站在她面前，華歆則一臉困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華歆，你身上髒死了。」

  敢情他是過來落井下石的？當華歆這麼想的時候，下一秒，黎嘉暉的動作卻讓她很錯愕，因為他竟脫下了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但表現不錯，是個女英雄。」黎嘉暉微笑說著。

  他突如其來像是讚美的話，讓華歆有點不知所措，接著有許多人附和的一起稱讚她，華歆頓時覺得不太好意思，因為她只是做一個醫生該做的事，不過現場原本讓人覺得尷尬的氣氛為之一變，變得歡樂多了，同時開始有人遞了紙巾給她，讓她擦拭穢物。

  此時酒店的一位女性主管趕來，對方代表酒店向華歆致歉又致意，然後請她前往客房清洗，並替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公事包。

  華歆跟著女主管一起離開喜宴會場，她

  ..

  將身體洗淨後，穿上酒店提供的乾淨衣服，然後填寫住址，因為酒店會將她的髒衣服送洗，再送還給她，女主管並送上了兩張住宿優惠券，答謝她剛剛的救人之舉。

  提著公事包，華歆坐電梯來到酒店一樓大廳，她不打算再回去婚宴，決定改天再打電話給副教授道歉。老實說，她並不在意衣服是否被患者弄髒，因為有時在安養院替爺爺奶奶們健診時，也是會有突發狀況，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對黎嘉陣的舉動，覺得有點意外和驚訝就是了。

  她還是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仗義直言嗎？感覺不太像是他會做的事。不過他成功的讓大家從嫌惡的望著她，轉變成稱讚她，只是……說她是女英雄也太過了吧。

  回去後，她再向他道謝好了。當華歆走出酒店，準備走向計程車招呼站時，卻看見黎嘉暉站在他車子旁邊，令她很驚訝，而此時黎嘉暉也看到她了，朝她揮了下手。

  華歆走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樓上教授們還在輪流致詞，我好餓，所以先離開了，你應該也餓了吧，上車，我們一起去吃東西。」黎嘉暉帶笑說著。

  雖然她是很謝謝他剛剛為她發聲，化解了她面臨的小尷尬，但是跟他去吃晚餐又是另一回事，以他們兩人現在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可以一起去吃晚餐吧……

  「華歆，快點上車，我餓死了。」

  聽到他喊餓，華歆沒有再多說，無奈地上了車。

  在車上，黎嘉暉問她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隨便都可以，你決定就行了。」喊餓的是他不是嗎？

  「好，由我決定，我知道這附近有間評價不錯的法式餐廳，我們去那裡吃晚餐。」這是他剛剛等她的時候，從網路上找來的，這間餐廳的甜點很多人推薦。

  剛剛在樓上，見她特地麻煩女主管幫她拿公事包，而不是請旁邊的人幫她看管，那時他就猜她應該會直接離開，看來他還滿了解她的。

  吃法式料理？華歆心裡很驚訝，以為他喊餓，應該會就近找間餐館吃東西，沒想到這麼講宄？不過想想他屋裡的陳設與設計，i切是那麼的紳士優雅，也就不太意外了，現在她才知道，他不只穿衣有品味，住的地方也是，連吃個晚餐也一樣。

  本以為自己很認識他這個人，但這兩天相處下來，她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了解他，就像剛剛在會場發生的事一樣，她還真的沒想到他會脫下西裝外套給她披上，替她化解尷尬。

  對於剛剛的事，華歆還未向他道謝。「對了，黎醫生，剛剛的事謝謝了，也謝謝你的外套，不過被一併拿去送洗，幾天後他們才會送回來。」

  「沒什麼，我只是實話實說，你的確是個衝鋒陷陣的女英雄不是嗎？」

  華歆怎麼覺得他像是話中有話，語氣感覺不是在稱讚她，反而有點嘲諷意味，然後她想起剛剛在樓上，也看到他似乎在生氣的樣子。「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生氣，我有做了什麼事嗎？」

  「我只是覺得你太笨了，你知道婚宴現場有多少位醫生嗎？那名服務生旁邊就站著三個醫生在聊天，結果，距離比較遠的你反而沖了過去，要不要這麼拚命？」她一到會場他就看到她了，也看見她刻意地避開他，然後下一秒，她就衝過去救人了。

  「我那時候沒有多想，只想著快點救人。」原來服務生旁邊有其他的醫生啊，這個她倒不知道。「不過，就因為我跑過去救人，所以你生氣？」

  怎麼可能因為她去救人而生氣，他是氣站在一旁像是在看戲的其他醫生，而且事後，他們還覺得她很骯髒很嚼心的紛紛走避，當醫生，那些人完全比不上這個女人的十分之一。

  儘管他覺得她真是笨死了，弄髒衣服，搞得自己喜宴吃不成，不是白白浪費了大紅包？但卻也被她那股專注救人的認真模樣給吸引，哪會髒，一點也不噁心，她簡直美呆了。

  「你到底為什麼生氣？」他還是沒有說出原因。

  「你想太多了，我沒有生氣。」

  「是嗎？」算了，他說沒有就沒有，但華歆想起一件事。「

  雖然我很謝謝你當時幫我化解尷尬，不過，你不應該在大家面前甩開薛宛珍的手，我看你有空還是打個電話向她道歉，免得日後有麻煩。」

  「日後有麻煩？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和薛宛珍並沒有太多交情，只是一見面，她自己很熱情的靠過來裝熟罷了，而剛剛她對急救病人的華歆直接喊味道很臭，讓他生氣的甩開她，那個女人完全就是一個失職的醫生。

  「上次你不是才勸我，不要跟沈主任作對，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如果你明年還想要繼續在東仁醫院工作，那就不要去得罪薛宛珍。」他跟她不一樣，他是醫院專職的內科醫生。

  「我更聽不懂了。」黎嘉暉說著。

  看他還是不明白的樣子，華歆只好說更清楚一點。「你應該也知道薛宛珍的父親就是我們系上的薛教授，聽說他明年退休後，東仁的院長要聘請他到醫院擔任行政人事主管，所以，若不想明年被開除，就找個時間向薛宛珍道歉吧。」

  「薛教授明年要到東仁擔任行政人事主管？」黎嘉暉很不以為然的哼笑了聲。「教出一個失職醫生的女兒，哪有資格管理行政人事，真是太異想天開了。」

  「黎醫生，你剛剛說什麼？」他像是自言自語，聲音並不大，因此華歆聽得不是很清楚。

  「沒事，餐廳到了，走，進去吃晚餐。」

  停好了車，華歆和黎嘉暉兩人一起走進法式餐廳。

  因為法式料理的餐點道道都很美味，因此華歆吃得愉快，心情也很好。

  當華歆看到服務生送上最後一道的甜點時，她幾乎馬上流口水了。

  精緻的檸檬蛋糕，旁邊附上一球香草冰淇淋，華歆對這樣可愛又可口的甜點完全沒有抵抗力，她吃了一口後，覺得自己好幸福，居然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甜點，嘴角藏不住開心的笑意。

  而喝著紅酒的黎嘉陣則將某人笑得很幸福、很陶醉的樣子看進眼底，看來，她還真的很喜歡吃甜食，於是他將自己的甜點推到她面前。

  「我不喜歡吃甜的，所以我的這份也給你吃。」

  華歆開心的看著櫻桃[rǔ]酪派，其實剛剛服務生端上桌的時候，她一樣對他的甜點猛流口水，沒想到他把甜點送給她吃，害她高興得快飛上天了。

  黎嘉暉噙著笑意，欣賞某人吃小蛋糕，吃得一臉非常滿足快樂的模樣。他一直以為只有小女孩看到自已喜歡吃的東西，才會一邊吃一邊笑，因為小孩很天真，思想單純。

  但此刻的華散，儘管外表成熟，但吃起甜點的表情就跟個天真小女孩沒兩樣，從頭到尾都笑得很開心，毫不做作，率直又可愛，像是被她感染了吃甜點的那股快樂，黎嘉暉也覺得心情輕鬆愉悅。

  記得當年他們兩人剛在一起時，有天他去咖啡店買咖啡，店裡正在舉辦新口味蛋糕的試吃，女店員也送給他一塊，但他對甜食沒興趣，因此拿去送給華歆吃，只見那張向來沉靜的臉，開心得堆著笑說好好吃喔，那時他就知道她喜歡吃甜食。

  十年了，眼前的女人儘管外表變成熟也變得更美麗，但吃起甜點來，模樣就跟當年二十歲的她一樣，笑得甜美可愛，對他來說，她比那些甜點看起來還要更可口。

  他還記得當年她吃完那塊蛋糕後，因為表情實在太可愛了，因此他忍不住的吻了她，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她有些青澀，但很甜美。

  那之後，他每次和她在一起，總會抱著她好好吻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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