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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作為一個父親,他對小六有愧,作為一個男人,他對德妃有愧。
所以他給了她妃位,這些年來更是恩寵不斷,不過就是想儘量能彌補一些罷了,可誰知德妃竟將這筆不能清算的帳記在了胤禛的身上。
這委實叫他有些頭疼。
「你若不說朕還當真不曾發覺……」康熙嘆了口氣。
當年那件事才發生時他的確是看出了德妃的心思,可後面時間長了,德妃也並未再表現出怨恨來,對胤禛又恢復了以往的關懷,他還滿以為她是想開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呢。
卻誰知,她並不是想開了,而是隱藏得更深了。
仔細想想這些年的一些事,果真可不就是做給旁人看的面子情嗎。
皇貴妃就說道:「臣妾知曉皇上為難,也知曉皇上對德妃……可她的言行實在是太過了,胤禛是無辜的,她卻如此偏執的不肯放過胤禛,不過就是心裡頭的那份恨意無處釋放,故而便找了孩子來發泄罷了,委實太過分了些。」
的確是太過了。
康熙點點頭,「今日朕已經責罰了她,想來她日後也該收斂些了。」
「收斂?」皇貴妃忽而嗤笑一聲,「同床共枕這麼些年了,皇上莫非還當真一點兒不了解那人的性情?外表看著溫溫柔柔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似的,實則卻是個再自私偏執不過的人,但凡她認定的東西便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今日這事之後她非但不會反省不會收斂,反而只會更加憎恨胤禛和林丫頭,真要說能有什麼改變?恐怕也不過就是更會隱藏了,手段更隱蔽了,挖空心思叫人抓不著錯處罷了。」
「那依你是個什麼意思?」康熙有些不耐煩地皺起了眉,對於她的苦苦糾纏很是頭痛。
皇貴妃沉默了一瞬,而後起身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臣妾想求皇上,將胤禛的玉牒改至臣妾的名下,徹底斷開他與德妃的關係!」
「不成!」康熙想都沒想脫口反駁回去,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晦暗,隱隱透著懷疑忌憚的神色。
皇貴妃卻恍若未察,咬牙道:「胤禛的玉牒一日不改,她德妃就是繞不過去的生母親娘,拿著這層身份足夠折騰得孩子死去活來,皇上難道當真一點兒不心疼孩子嗎?」
「今日是幸虧林丫頭發現及時,又膽子大為了救胤禛能豁得出去,這才搬來皇上親自救場,可再有下一回呢?若是下一回無人及時察覺,若是下一回她的手段更加隱蔽……孩子該被折騰成什麼樣啊?只想想臣妾便覺如芒在背寢食難安,皇上……」
「你想多了,再怎麼說胤禛也是她親生的骨肉,她還能做多過分的事?頂多也不過就是罵幾句罷了。」
皇貴妃都氣笑了,「罵幾句?這會兒胤禛可都還躺在隔壁呢,皇上要不要再去親眼瞧一瞧?臣妾知曉皇上心裡頭顧忌什麼,可臣妾敢對天發誓——臣妾只是想與胤禛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母子,想叫孩子徹底擺脫那個有病的女人,除此之外絕無他想,若臣妾有半分欺瞞謊言,便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這又是何必?」康熙眉頭緊鎖,抿著唇沉吟了許久,仍是堅定地搖搖頭,「此事不成,往後不必再提。」
說罷就抬腳匆匆離去,絲毫不給人再次懇求的機會,態度異常決絕。
「娘娘快起來罷。」范嬤嬤趕忙上前攙扶,嘆息道:「皇上的態度早八百年前咱們就知道了,娘娘又何苦再次嘗試呢?沒得惹惱了皇上心生不悅甚至防備,娘娘就放棄罷。」
皇貴妃卻只坐在炕上沉默不語,蒼白的臉色尤其陰鬱難看。
從胤禛抱到她身邊那天起,她就不止一次請求想將孩子的玉牒改了,可皇上卻說什麼都不肯答應,就叫她這麼不清不楚地養著胤禛。
私底下不知多少嬪妃都在背地裡笑話她是在幫德妃養孩子,蓋因這玉牒一日不改,從名義上來說胤禛就始終都還是德妃的孩子,甚至隨時都能因帝王的一句話而被送回去,她連個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為了能讓胤禛真正意義上變成她的孩子,她努力了很多,卻終究至今未能如願。
起初她還不太明白是為什麼,直到後來在宮裡呆的時間愈發久了,愈發了解了那個男人,她這才慢慢的回過味兒來——恐怕他並不似自己表現出來的那般親近佟家,不,準確來說應當是親近也並不妨礙他忌憚防備。
作為佟家的外孫,當年他爭奪帝位時佟家自是卯足了勁兒傾盡全族之力幫扶支持,對於受益人本身的他來說自然是極好的。
可等他坐穩帝位之後,等他愈發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帝王,再回過頭去看佟家當時的行為就不是以一個外孫的立場來看了,更多的是以一個帝王的角度來看。
以一個帝王的角度來看,當初佟家一心支持他登基的行為屬於什麼呢?屬於不忠。
所以他本能的就開始防備佟家,防備著佟家不安分,再一次摻和進奪嫡之爭中。
所以他也不顧她的苦苦哀求,咬死了牙就是不肯同意改胤禛的玉牒。
皇貴妃不禁冷笑出聲,可轉而神情卻又變得愈發沉鬱,眼神忽明忽暗,整個人都仿佛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黑霧中似的。
連一個旁人生的孩子都不肯改在她的名下,他當真會允許她能生得出兒子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