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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原本是氣頭上存心想要氣一氣表妹,事情發生過後他卻後悔了,可那個時候說什麼也都晚了,加之德妃當時一次就懷上了孩子,於是就……

    如今想來也都是些荒唐事。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皇貴妃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她怎麼想的臣妾壓根兒不在意,她記恨臣妾也好怎麼都好,但是臣妾當真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因為臣妾搶了她的兒子來養就索性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記恨上了!皇上您自個兒說說看,她是不是有毛病?」

    「孩子小時候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以為臣妾就是他的親額娘,跟臣妾親近有什麼錯?她是孩子的生母不假,可打從孩子落地起就不曾跟她相處過一回,與她疏離陌生又有什麼錯?偏她從來不會去想一想現實情況,一如記恨臣妾那般,只滿心覺得她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覺得親生的孩子背叛了她對不起她……她不是有毛病是什麼?」

    這麼說起來仿佛還的確是有點毛病?

    康熙有些遲疑,這性子怎麼瞧著仿佛都與什麼善解人意毫不相干啊,難不成這些年來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都是假的?

    「還有小六那件事……」

    小六也就是原本的六阿哥胤祚,是德妃所生的次子,也就是胤禛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當時那個孩子生下來不僅長得極其好看,猶如觀音娘娘座下的仙童一般,小腦袋瓜子更是異常聰慧,叫德妃愛若珍寶不說,連康熙也對那個孩子極其疼愛,單從賜下的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一二了。

    祚,義為福,卻也有君主之位的意思。

    當年康熙賜名時究竟是怎麼想的沒人知曉,不過因著這個名字的緣故,胤祚打小就成了前朝後宮關注的重點存在,打從得了這個名字那天起這個孩子就不曾安穩過,七災八難的連番上陣,可謂是活得異常艱難。

    胤祚五歲那年的一個冬天,與當時才七歲的胤禛一同在御花園玩耍,而後也不知是怎麼的,那孩子竟從假山上失足墜地,腦袋磕在了地面上,當時就不行了。

    太醫提溜著腦袋拼盡全力也未能將其救回,好好一個孩子就這麼夭折在了那個冬天。

    德妃為此哭得是肝腸寸斷,一口咬死就是胤禛害死了他弟弟。

    可胤禛卻說當時胤祚想玩捉迷藏,叫他站得遠遠兒的等藏好了喊他才能出來,他等了半天最後還是聽到宮人尖叫才知曉出事了,跑過去時就看見胤祚已經摔在了地上,流了好多血。

    事發之時他與胤祚根本就不在一起,這一點有宮人可以作證,可德妃卻無論如何都不聽,只一口咬死是胤禛害死了親弟弟,說他帶著弟弟出去玩本就應該好好照顧弟弟,如今弟弟出事了他自然是難逃罪責。

    因著這件事,當時宮裡頭被處死了不少宮人,大多是兩個孩子身邊伺候的,因為查到最後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只定性為宮人疏忽導致。

    不過這個結論沒有幾個人相信,因為就在那之後被幾天的功夫,當時還是德嬪的烏雅氏就突然晉升到了妃位,毫無徵兆的單獨冊封。

    怎麼看都透著古怪,讓人不由就聯想到了「彌補」。

    嘴上沒人敢多議論什麼,可前朝後宮卻都有不少人私底下猜測,估摸著還是六阿哥的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叫皇上給壓了下來不能還德妃一個公道說法,故而於心有愧賞一個位份罷了。

    既是作為補償,也是作為了結,從此以後德妃便再不可糾纏此事。

    事實也的確如此,打那之後德妃就很是消沉了一陣子,仿佛也接受了「意外」的說法。

    可叫人不解的是,對於胤禛這個兒子她卻愈發憎恨似的,甚至當時一度看著胤禛的眼神都充斥著一股恨意。

    旁人不理解,但皇貴妃作為德妃曾經的主子,對這個人還是多幾分了解的。

    叫她說呢,這個德妃壓根兒就不相信胤祚的死是什麼意外,但皇上的態度擺在那兒,打定主意就是要維護背後真兇,作為一個包衣出身的小小嬪妃她能有什麼辦法?加之又一個妃位落在頭上,對於當時失去了兒子的德妃來說的確是個不容拒絕的誘惑。

    威逼也好利誘也罷,總之德妃選擇了妥協。

    可說到底,寶貝兒子的死始終是根刺,加上她接受妃位選擇默認「事實」這件事,怎麼瞧著都像是在吃兒子血肉似的,怎麼能舒坦得起來呢?

    她不敢恨皇上,甚至都不敢深究背後真兇,也不願恨自己,於是就將這份恨意全都擱在了胤禛的身上。

    或許在她看來,那天若胤禛不曾帶著胤祚出去玩,甚至哪怕玩耍時寸步不離跟在胤祚身邊好好看著護著,那悲劇就不會發生……所以一切都是胤禛的錯,所以她毫無心理負擔的將這一切仇恨全都記在了年幼的長子身上,自己則心安理得的享受皇上的一切彌補。

    妃位也好,額外的寬容寵愛也罷,其實都不過是出於對那件事的歉疚罷了。

    康熙沉默了下來,手上的扳指在無意識旋轉著。

    說來說去,這都是一筆糊塗爛帳。

    當年小六的死的確不是意外,也不是他不想深究,而是不能深究。

    作為一個帝王,他也並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那件事背後牽扯的人太多了,分量也太重太重,一旦扯開來根本就無法善了。

    而當時的大清內憂外患從未停歇,根本就經不起一點丁兒額外的變故影響,是以再三思索他還是只能選擇遮掩一切,息事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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