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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若這是出於宮裡其他嬪妃的迫害,那元春也還有希望,借著帝王的一點憐憫好歹這位份不會降,養好了身子還能再努力一把。
但癥結就在於,小阿哥之所以會夭折其根本原因卻在元春自己身上,是她自己不聽勸告只顧口腹之慾,結果才造成這樣的慘劇,令好好一個小阿哥活生生憋死在了肚子裡!
皇上不顧元春幾欲喪命直接降了她的位份,就足以說明心裡的痛恨惱怒,可見是真真厭棄了。
元春又還有個什麼將來可言?
年紀不算小了,容色自然也比不得那些更鮮嫩的小姑娘,聽說懷個孕還直接胖出了一個自己來……加之這回生產大出血身子受創嚴重,只怕就更難再懷上了。
再是不願認清現實,賈母也不得不承認——元春十有八.九是廢了。
家裡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頂的起門楣的,個頂個的不中用,最寄予厚望的寶玉甚至連科舉的資格都沒了,這個家還能有什麼指望?
只能寄希望於裙帶關係往上扯罷了。
一個元春不中用了,那就再送一個進去。
迎春的容貌是不差,可性子太弱綿軟,叫人扎一下都不吭聲的,進了宮去能立馬被人吞得骨頭都不剩,再者以她那木頭人般的性子也討不著男人喜歡,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麼用。
這也是當初面對孫紹祖時她會選擇默認放棄迎春的原因。
而探春卻不同。
一來探春的模樣生得比迎春要更好一些,是個聰明有主意的,性子也厲害,到了宮裡還搏一搏。
二來探春也是二房的姑娘,與元春是一個老子的親姐妹……探春年輕貌美身子健康,元春在宮裡摸爬滾打數年自有一些關係人脈,兩個人齊心協力互相扶持共同上進再好不過。
賈母自認為想得很是周全,這也是擺在眼前最好的一個選擇,可王夫人卻並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在王夫人看來,她的寶貝女兒元春在宮裡苦苦掙扎數年,如今又遭遇這樣的打擊已是夠痛苦的了,怎能再送一個庶女進去添堵?
說得再好聽,這庶女一旦送進去就代表著家裡對元春失望了,甚至是放棄了。
這叫元春的心裡該是個什麼滋味兒,叫她又如何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探春也是二房的姑娘不假,卻又不是從她的肚子裡爬出來的,羊肉貼不到狗身上,還能指望探春跟她和元春能一條心不成?
想什麼美事呢。
王夫人嗤笑。
真要等探春出了頭,那這個榮國府二房當家做主的還不定會變成誰呢。
人家有自個兒的親娘親弟弟,她這個嫡母算個什麼東西?
再者說她的寶玉連科舉的資格都被剝奪了,如今能守著的也就只有這一份家業,真要等探春出了頭,那賈環必定也隨著水漲船高,回頭探春再偏幫著賈環來爭奪家產又該如何是好?
別看如今探春對趙姨娘和賈環怎麼瞧怎麼處處看不上似的,可親生的就是親生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是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考慮,站在王夫人的立場上都是絕不會允許庶女進宮的,非但不能允許其進宮,日後的婚事也要儘量往下壓才行。
倘若她自己這一脈強勢,探春嫁得好那是錦上添花,是二房的一份助力,但如今她這一脈已經成了這般光景,那身為庶女的探春就絕不能有個什麼好前程,否則將來必定壓服不住。
王夫人這人在其他方面或許不是特別聰明,但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時腦子卻還清醒得很,故而只咬死了牙堅決不肯應允賈母叫探春進宮。
賈母又急又惱,偏口齒不復以往利索,便是想要掰扯一下分析分析利害關係都不成,含糊咕噥了半天也沒能叫人聽清楚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反倒是口水順著嘴角不停地往下流。
賈政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拭,「老太太且安心養身子別著急,這事兒我應了,不必管那蠢婦如何想法。」
「好好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何苦非要送進那等腌臢之地去?」賈寶玉卻是忍不住跺起腳來,紅著眼說道:「如今大姐姐都已經變成這般模樣了,老太太怎能還將三妹妹也送進去?我早前就說那地方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埋屍地,大姐姐早已是深陷其中不能脫身,何苦再叫三妹妹也跟著去遭罪呢?」
「咱們家精心養大的姑娘,清清白白金尊玉貴的,非要去那勞什子的宮裡折騰什麼勁兒?那是個什麼好地方不成?不是今兒被人吞進了肚子裡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便是明兒反過去吞了別人進肚子裡變成那污穢的惡鬼,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孽障住口!」賈政怒喝一聲,咬牙切齒道:「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你竟是迄今還不明白?不會說話就不要胡亂開口,還想給家裡招多少禍來?家裡的事自有老太太做主,由不得你在這兒胡言亂語!」
賈寶玉頓時被嚇得一激靈,退後兩步縮著脖子不敢再多說什麼,只默默垂淚。
賈政不再理會他,轉頭又輕聲安慰被噎得滿臉漲紅的賈母,「他素來是這樣一個孽障,老太太別聽他胡言亂語,您放心,回頭我就照著老太太說的去辦。」
「你做夢!」王夫人橫眉怒道:「這件事沒得商量,我堅決不同意!老爺若是不顧我的意願堅持送探春進宮……那也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好命!」說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