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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這話說得,仿佛是她家不願意娶人家姑娘似的,竟是忘了他們家是如何死皮賴臉百般算計想要求娶的事兒了。
邢夫人向來就看她不順眼,聽到這話當場就笑噴了,「快別說這話了,傳出去人家大牙都要笑掉了,竟未見過如此顛倒黑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面子丟了也就罷了,可別再將里子也給丟了,羞人不羞人呢。」
王夫人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卻沒什麼心情跟她鬥嘴。
眼看著林家越來越勢大,而自家卻是一點兒光也沾不上……這種滋味兒可別提多難受了,簡直像被百爪撓心似的,叫她渾身上下由里到外都不舒服。
不過轉念一想,她的寶貝女兒元春沒多少時候就要生產了,到時候一舉得男再度晉升封妃,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還用得著去硬貼著林家沾光?
到時候家裡擺上幾天的流水宴廣延賓客,勢必得叫滿京城都好好看看他們家的風光,到那時什麼丟掉的顏面還撿不回來?今日高攀不上的權貴,他日都得來俯首作揖!
她倒要看看林家到那時還能不能再這般強硬得起來!
仿佛已經看到那時的盛景一般,王夫人的心裡頓時就生起一股揚眉吐氣的暢快感,甚至打心底盼望著林家到時候能攀上來,也好叫她以牙還牙,一掃今日屈辱。
眼睛掃到對面的大房兩口子,王夫人的下巴愈發高高揚了起來,一雙眼睛滿是冷淡傲然之色,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如今省親別院已經蓋得差不多了,她再也不必為著點銀錢跟大房虛與委蛇佯裝和睦,這口冤枉氣可真是受夠了。
賈赦和邢夫人看見她這副模樣皆是一臉茫然無語,也就只有賈母大致能猜得出她心裡頭的那點小九九,不過是打著過河拆橋的主意罷了。
不過大房也的確是鬧騰得不像話,無論是那筆銀錢的去處還是背刺一刀吃裡扒外,都足以叫賈母出離憤怒,先前的隱忍不發息事寧人不過是為了讓大房跟二房能齊心協力好好一起建造這個省親別院罷了。
雖說她是這個家裡的老祖宗,可說到底繼承榮國府的卻還是賈赦,惹急了他咬死不肯動用公中的庫房能怎麼辦?總不能將希望全都寄托在甄家的財物上,多用一些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險啊。
是以她也只能哄著些賈赦罷了,軟硬並施拿捏他。
自打老國公死後她就是這個家裡的一言堂,慣常指東底下的兒孫皆不敢往西,何曾如此憋屈過?竟是被逼得硬生生打落牙往肚子裡咽。
要說沒點怨氣怎麼可能呢?她只恨不得在祖宗牌位面前將這些不孝子孫全都打死才好,可恨有些事情終究還是不能撕開來鬧大。
因著這樣的想法,故而賈母對王夫人過河拆橋甚至意欲打壓大房的心思也就索性選擇了視而不見,只老神在在地端坐於上方,渾濁的雙眼暗沉沉的,仿佛思緒雜多。
最近一段日子裡她的心裡有一個念頭總是揮之不去。
不似王夫人那般天真想當然,以為元春生下阿哥甚至封妃之後就能徹底扭轉二房的命運,終究當初是皇上金口玉言下的聖旨。
元春再怎麼出息再怎麼光宗耀祖也罷,寶玉的前程又究竟在哪裡呢?
為此她是夜夜輾轉難眠,挖空了心思的謀算,卻還真叫她琢磨出了一個空子來。
皇上只說不準寶玉參加科舉,那倘若這榮國府的爵位落在了寶玉的身上呢?
皇上可以不用自打嘴巴給寶玉什麼官帽子戴,但榮國府襲爵的大房若出了什麼岔子,爵位自然而然就該給二房了,到時候元春再努力一把,或許沒準兒這爵位還能再升一升。
哪怕是不升也罷了,總好過白身不是?
宮裡有個做寵妃的親姐姐,或許將來還會有個做阿哥的親外甥,頂著一個爵位守著榮國府,寶玉的日子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抹不去了,不過她卻也從未跟任何人提過此事,哪怕是寶玉的親娘也不曾提過。
想要辦成這事兒還是得從長計議慢慢謀劃,不能節外生枝。
賈母淡淡看了眼吊兒郎當的長子,心中卻連一點內疚都沒有。
原本她就看不上這個兒子,打心底認為讓賈政襲爵這榮國府才有希望,賈赦的存在只會拖著榮國府愈發破敗罷了,偏這個兒子再怎麼不好也始終是長子,老國公如何也不肯同意她的勸說。
這些年看下來她又何曾是說錯了?榮國府到了賈赦的手裡之後變成了什麼樣子?愈發是沒個什麼生機了。
大房父子兩個是如出一轍的混帳玩意兒,再這樣下去榮國府早晚得徹底毀在他們手裡,但二房卻不同。
賈政為人端方品行極好,寶玉聰明伶俐赤子之心,又是個來歷不凡的,還有元春……
越想,賈母便越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絲毫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在她看來如今她要做的也不過就是撥亂反正罷了。
「老太太不好了!」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尤姨娘小產了!」
「什麼?」賈赦「蹭」一下就跳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孩子說沒就沒了?賈璉和他媳婦呢?」
「先前尤姨娘在院子裡頭散步,不知怎麼的腳下被絆了一下摔了,後面璉二奶奶趕忙就打發人請了大夫來,結果還是……還是沒能保得住,下來一個……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