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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待過個兩年若能討得主子恩典,與家中小管事或是外頭鋪子裡什么小掌柜婚配上,又兼她自個兒手裡捏著一筆不菲的嫁妝,這日子想也不會太差,也未嘗不是個好出路。
不過這一切都要看鴛鴦自個兒的能耐造化了,總歸路子是給了她,這情分也算是全了。
鴛鴦頓時淚如雨下,縱是萬般不舍卻也深知無法挽回,只恭恭敬敬的給賈母磕了三個響頭,而後離去。
處理完這一切,眼看著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早已疲憊不堪心力交瘁的賈母再是無心多說什麼,擺擺手將一眾人全都攆了出去,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卻始終沒個睡意。
鴛鴦走了,如同左膀右臂被活生生砍去了一般。
家裡的內鬼還未曾抓出來,但她卻也大致能夠估摸到。
二房王氏必然絕不可能,這人只恨林家不夠亂呢。
政兒是自個兒的親兒子,如何也不可能幫著外人來對付她,更何況他為人古板端正,這些內宅里的算計手段他根本就一竅不通,就更別說其他了。
赦兒是個混不吝的,整天不是錢就是女人,倒不是沒可能為了點蠅頭小利將自個兒賣了,況且這些年因著她偏心二房的緣故,他亦是早已心存不滿怨憤至極,會不會跟著屁股後頭扯後腿當真不好說。
邢氏……不提也罷,沒那個膽子更沒那腦子。
剩下璉兒和鳳丫頭兩口子也不好說,性子太活泛,唯利是圖太會計較太會鑽營,為了自身的利益可不會管其他任何,扯什麼大局那都是扯淡,比起那些個如今看起來還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怕是更樂意將眼前能夠得著的先摟進懷裡。
連那批要命的錢財都有膽子伸手從王氏那兒掏出來,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呢?真要是有足夠的利益擺在眼前,他們賣起自家人來保準兒都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具體究竟是誰不好確定,左不過也就是出在大房。
賈母很是惱恨,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真就想要徹查到底將內鬼拎出來撕開臉皮,可轉念一想,卻又泄了氣。
縱是拎出來了又能如何呢?她是能打能殺還是怎麼著?頂多也不過就是罵一頓,對那起子二皮臉來說不痛不癢的。
倘若大房二房調換個位子,她還能將人攆出府去了事,可偏偏繼承榮國府的是大房。
甭管私底下她如何偏心二房也好,事實就是——這個家是大房的,沒有任何人能將「主人」攆出家去。
既是如此那扯不扯開又還有什麼要緊的呢?
真扯開了,內鬼不痛不癢不說,還會鬧得這個家更加雞飛狗跳內亂不止,甚至於內鬼眼看自個兒其實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反倒愈發猖獗肆無忌憚。
遮羞布一旦沒了,那就真不好收場了。
倒不如佯裝人老糊塗不濟事,叫那起子孽障為了遮掩自個兒好歹也能收斂些罷了,頂多日後再有個什麼要辦的仔細瞞著些,繞過去就是。
想著想著,賈母不知不覺也就睡了過去。
花白的頭髮披散於枕頭上,幾乎已經快脫落沒了的眉毛仍舊緊鎖著,鬆弛的面龐皺紋橫生,一股濃濃的虛弱疲態撲面而來。
遙想早年年輕時也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當家奶奶,卻未想臨老到了這把歲數竟被一群不省心的兒孫逼得也只能選擇粉飾太平自吞苦水。
可縱是努力維持這份表面的太平和諧,心裡頭卻也未嘗不清楚——這一家子的心不齊,皆是那一心利己之人,再有勁也使不到一處去,又究竟能再撐到幾時呢?
不過是日落西山,搖搖欲墜罷了。
彼時,那不省心的兒孫卻在屋子裡頭偷著樂呢。
「這回幫了姑父這樣一個大忙,你說姑父能給我安排個什麼差事?」賈璉歪在炕上翹起了個二郎腿,一臉期待又亢奮,「姑父可是堂堂吏部尚書,縱是太扎眼的位子不能成,好歹也應當能給我撈個五品芝麻小官做做吧?」
「五品小官是不值當什麼放在眼裡的,不過我勸你也別妄想了,你這要才學沒個才學要武力又沒個武力的,姑父縱是能安排你坐上去,你自個兒能坐得穩嗎?可別到時候再連累了姑父,叫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倒不如有點自知之明,弄個六七品不打緊的官帽子戴戴混混日子就拉倒了,總歸咱們家也不靠你那點俸祿過活,不過是尋個正經差事罷了,將來你要是自己有點能耐,姑父許還能幫你往上提溜一下,眼下可就快別眼高手低了。」
人的欲望就是這般無止境。
如今兩口子錢財是有了不老少,一輩子吃香喝辣也不愁的,可不就肖想起「權」來了嗎。
倒不是沒想過指望賈元春這個寵妃娘娘,可思來想去……當今聖上可不是個色令智昏的昏君,人家八歲登基親政多年端是英明神武之人,還真能指望到賈元春隨便吹吹枕頭風就能給家裡隔房的兄弟弄個官帽子戴不成?
縱然她是那勾魂的狐狸精蘇妲己,可聖上卻也不是商紂王啊。
指望她還不如想法子抱上吏部尚書林姑父的大腿呢。
官帽子小一點不打緊,好歹有個能往上爬的路子不是?再怎麼著也比如今這般天天閒得給家裡當管家跑腿監工採買的強太多了啊。
精緻利己主義者的兩口子想得很是透徹明白,一如當初偷摸搬王夫人的庫房那般,竟是說干就干,真就一點兒猶豫都不帶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