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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事情鬧得太大,整個賈家都已知曉了前因後果,一時不少人都耐不住好奇去往正廳在外頭探頭探腦的,有些膽兒大的甚至直接擠到了屋子裡頭。
賈母端坐於上首,下面則坐著賈家的一眾子孫,除了幾個小姑娘以外都在這兒了。
正廳的中央,衣衫不整的鴛鴦孤零零地跪在那兒一動不動,腦袋低垂著恨不能要塞進胸膛里似的,估摸著也是覺得沒臉見人。
「怎麼不見鴛鴦的家裡人?」賈母有些奇怪的再次仔細掃了眼眾人。
旁人都跑來看熱鬧了,這金家人怎麼回事?自家姑娘鬧出這樣大的事,怎麼卻連個來看看的人都沒有?
「許是覺著丟人不敢出來罷了。」邢夫人不以為意道。
其他幾個人亦是誰也不知情,好端端的哪個做主子的會卻額外關注幾個奴才啊,再說了,就賈家那些奴才的德行,指不定又躲哪兒吃酒打牌去了呢。
然而誰都沒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鴛鴦此時卻悄然握緊了雙手,身形輕顫。
賈母總直覺有些不安,正欲打發人去找找金家人,可巧林如海收拾妥當走了進來。
此時的他已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瞧著那花里胡哨的華服就知道是誰的了,滿府上下最騷包的就是賈璉。
不過這也沒法子,也就賈璉的身材與他最為相似些,穿著勉強倒也合身。
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的,臉色仍微微有些泛紅,卻已沒了方才的狼狽失態,整個人瞧著清清爽爽的,較之尋常倒更顯年輕貴氣了幾分。
賈璉一瞧就樂了,「姑父平日裡穿得太過沉悶素淨了些,合該鮮艷些才更顯年輕,這般瞧著不知道的誰還能說是我姑父啊,只當是兄長呢。」
旁邊的王熙鳳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不過是個整天閒得發慌的貴公子,便是騷包得要上天也沒人說你什麼,可姑父是什麼身份?快別招笑了。」
兩口子這麼一打岔,頓時這氣氛仿佛都輕鬆了幾分似的。
待林如海入座之後,賈母就問了,「女婿想如何審?」
林如海面色平靜,冷眼瞧著地上的丫頭開口道:「先前你承認此事是你所為,究竟可曾說謊?」
鴛鴦緩緩搖搖頭。
「既是如此,又究竟是你自己妄圖攀附權貴才出此下策還是受他人指使另有目的?是否有證據可證實?你且想清楚再回話,若你並無任何證據能夠證實自己所言非虛,而只任憑一張嘴信口雌黃……那我恐怕就只好以意圖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將你扭送見官了,判你個流放千里應是不成問題。」
這話當然不過是唬人的,可……連王熙鳳這樣一個人都對律法一知半解的,還指望這些都不曾正經讀過書的丫頭婆子能了解多少?
一聽見這話當場不少人都白了臉,看著林如海的眼神中不免有些畏懼。
老太太倒是知道這是唬人的套路,可她卻不能說啊。
就見鴛鴦狠狠哆嗦了一下,顫抖著聲音回道:「奴婢不敢說謊,是奴婢在醒酒湯中下的藥,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卻是遲遲不曾說出口來。
林如海也不急,就靜靜地等著。
可賈母卻已聽出了不對,有些緊張地喊了聲,「鴛鴦!」
鴛鴦死死握緊了拳,狠狠閉了閉眼,淚水不停滑落,聲音也隨之愈發破碎不成調,「是老太太指使我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除了知曉內情的,其餘眾人皆是滿臉震驚不敢置信。
「鴛鴦!」賈母大驚失色,「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林如海滿臉驚愕地看看老太太,又看向鴛鴦,咬牙切齒道:「如此不老實,莫不是當真要我送你去見官不成?」
話既已出口,鴛鴦仿佛也是徹底鬆開了身上的枷鎖似的,泣不成聲卻口齒伶俐,「奴婢不敢胡言亂語攀扯老太太,的確就是老太太指使我的!知曉姑爺要續弦之後老太太便心急如焚,生怕姑爺有了新媳婦就會漸漸疏遠了賈家,再不記得她這個曾經的岳母,故而才有了這樣一個主意。」
「老太太指使奴婢給姑爺下那種藥,而後趁機爬上姑爺的床……等一夜過後就會收奴婢為義女從賈家抬進林家當妾室,日後再努力與新太太打擂台、爭奪寵愛挑撥離間,甚至不肯叫新太太生出孩子來……老太太所做這一切目的就是想將姑爺牢牢與賈家綁在一塊兒!」
「奴婢手裡有證據,那藥物就在老太太梳妝檯的抽屜里放著,是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裡頭放的是一些老太太平日裡不常用的小東西,並不貴重,沒有鎖……」
有鼻子有眼說得是一清二楚,任誰都不會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了,因為到了這一步事實如何只需去看一眼便知。
「老太太?」林如海輕輕喚了一聲,臉色蒼白仿佛被打擊過度似的,一雙眼睛裡也滿滿儘是陌生,似是突然不認識眼前這位岳母了一般。
事實上鴛鴦所說的這一切也的確是大大出人預料,便連府里的自己人看向老太太的眼神都充滿了震驚駭然。
而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之時,賈母的眼神卻死死盯在了鴛鴦的身上,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方才還好好兒的,一如她所深信不疑的那般,這丫頭果真將事情全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可為什麼才不過隔了這麼一會兒功夫卻突然話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