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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56:30 作者: 恰似故人來
    林言君和林黛玉不禁面面相覷,具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林黛玉還難免有些惋惜,這幾日從賈元春口中所回憶的過去隱約能夠看得出來,幼年時的寶玉是當真聰慧伶俐,是個讀書的好苗子,若能好好教許也能順利科舉出仕做出一番成就來。

    卻也不知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竟是越長大越……如今十四歲的人了竟還整日混在內帷姐姐長妹妹短,更視讀書科舉為洪水猛獸般避之唯恐不及,真真是毀得徹底啊。

    如此想著,林黛玉臉上的表情也不禁愈發怪異不好看了,落在賈元春的眼裡就難免心頭一咯噔。

    「你們這樣的表情……可是寶玉他怎麼了?」見姑侄二人誰都不說話,賈元春愈發急得不行,拉著林黛玉的手哽咽道:「寶玉雖是我的弟弟,卻打出生起就在我跟前長著,要說入宮這些年我心裡頭最記掛的是誰,除了老太太便也就是寶玉了,每每想起他我這顆心便揪得慌啊。」

    「好妹妹你快如實與我說說,可是寶玉如今有何不妥之處?無論是好是歹總叫我心裡有個數才是,否則反倒日日夜夜提心弔膽不得安寧,可叫我怎麼活呢?」

    這話說得叫人心酸,看那模樣也著實是肺腑之言了。

    林黛玉就往姑姑那邊瞧了瞧,見她微微點頭這才開了口。

    並未隱瞞什麼,也不曾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不過是將自己這幾年的接觸了解都一一如實道來罷了。

    說者語氣平靜,然而聽者卻如晴天霹靂。

    等聽完關於賈寶玉的一切,賈元春早已是泣不成聲,很是緩了好一會兒才總算能勉強說得出話來。

    「早知老太太和母親都十分寵溺寶玉,卻無論如何我也不曾想到竟是到了如此地步,素來便有句古話說得好——慣子如殺子啊!老太太和母親如何就不懂這個道理呢?」話到此處又一次忍不住哭出聲來。

    「如今是疼得他如珠如寶,半點苦頭不肯叫他吃,卻竟是不曾想過以後他該何去何從嗎?難道真就一輩子窩在家裡混吃等死不成?況且……老太太許是想著堂堂榮國府擺在那兒,總能保他一輩子享福不盡,卻怎的又忘了榮國府如今的正經主人是大房呢?」

    如今二房之所以還能住在榮國府不過是因著老太太還在,又偏寵二房故而才一直如此不清不楚的住著榮禧堂,說句大不孝的話,待將來老太太百年之後這家是必分不可的啊,到那時二房又是什麼?父親在一個五品員外郎的位子上混了多年未能往上一步,再指望又還能指望到什麼?

    「到那時寶玉又還算得個什麼?如今他是將福都享受完了,後頭大半輩子就該到還債的時候了啊!老太太……糊塗啊!」

    這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可惜了。

    林言君不禁搖搖頭,倘若賈元春不曾早早進宮的話,有她教著賈寶玉勸著老太太和王夫人,或許賈寶玉也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

    或許賈寶玉的性格並不適合,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人於詩詞方面還的確有幾分靈性,若能正經好好學好好鑽研,也沒準兒能成為一個受人追捧的才子呢?無論如何總算是有一技之長,總不似如今這般竟是個徹徹底底的「廢物點心」,還是個長歪了的廢物點心。

    也就多虧他皮囊好,本性風流倒也不下流,否則那可真就沒法兒看了,早晚在外頭被人套麻袋打死不可。

    原還寄希望於弟弟身上的賈元春冷不丁被這樣一個晴天霹靂給劈了個暈頭轉向,再是沒心思去琢磨別的事兒了,坐了沒多會兒功夫就起身離去,一路走還一路止不住地抹眼淚,只哭得臉上妝都花了。

    「老太太和母親怎的如此糊塗呢?她們怎麼就不想想,將來若是她們都不在了,又還有誰能如此寵著溺著寶玉?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真要是疼他愛他,合該想方設法叫他自個兒能立得起來才是啊,如此將來不管如何他好歹能有照顧好自個兒的能力,弄成如今這副模樣卻該如何是好?難不成還指著我能看顧他一輩子嗎?亦或是琢磨著等我熬出頭了好叫他倚著份裙帶關係往上爬?這還真當我在宮裡是個人物了不成?」

    說到這兒賈元春愈發傷心起來。

    當年初封貴人時她也著實是風光了一段時日,好歹她容貌身段都不差,皇上也貪個新鮮,可那段日子卻也是異常短暫,到如今她能兩三個月撈一回侍寢就算是不錯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日子真真就如同是在深海底一般暗無天日,沒有絲毫盼頭啊。

    如今她自個兒都仿佛歲歲年年日日夜夜活在冰窟窿里一般煎熬著,又談何看顧家裡看顧寶玉?她倒是想,可卻真真是有心無力啊。

    抱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走路,邊也忍不住嘆息,「可惜咱們在宮裡處處不便,若能早知情況竟是如此,也好及時勸勸家裡……不過貴人也不必如此傷心勞神,如今雖說是晚了些,可寶玉也不過才十四歲罷了,加之他打小就聰慧伶俐,使使勁兒狠狠逼一逼也未嘗不能彌補挽救。」

    「你說得對,憑著寶玉的聰慧,再憑著家裡的關係去尋一位好先生來用心教導,也並非當真就沒那機會了,縱是十幾二十年後才高中,那時寶玉也不過才三十多歲罷了,瞧瞧歷來那些個狀元探花哪個不是中年人?」

    賈元春當即打定了主意,可轉念又一個問題擺在了眼前,「我如今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小小貴人,想傳句話給家裡無疑是天方夜譚,這可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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