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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8:45:47 作者: 嗟鴉
李茂直起身子,寬肩高背,玉樹臨風,面色坦然地對著進來的人道:「我這位未婚妻脾氣不好,請各位好好縱容她,莫惹了她發脾氣,更莫再漏了人進來,騷擾於她。」
葉梨手上血跡未乾,又印在了他臉上,原本端正清冷的玉面,並未因此變得猙獰,卻多了幾分殺氣,就如一尊好看的修羅,俊朗美貌,卻讓人望之生寒。
有下人不巧正抬了東西進了院子,嚇得掉了肩上的擔子,又砸了腳,痛得坐在地上齜牙咧嘴,卻被院內的氣氛嚇得不敢痛呼出聲。
葉府幾位老爺,本是陪著李茂來送求親禮的,不過在背後偷偷商議了一回是否給葉梨換院子,晚了一會到,竟就看到這個場面,臉上立時變的五彩斑斕。有受了驚嚇臉變白的,也有擔心給葉府惹禍臉變黑的,還有不知所措的,亦有覺得看到了莫大的熱鬧暗暗偷笑的。
葉梨也有些怔住。每次李茂湊她近了,她便不由堆積起怒氣,似一團火騰地冒起,恨他恨到要死。等這股子火氣過去,又生出後悔。
倒不是害怕李茂會反擊回來,而是後悔,既已決心忘卻前塵,一心修道,為何又與他多生糾纏。
她心念一起,心亂如麻,轉身回了房間。
院子裡很多人,卻空寂一片,只聽到他的聲音清亮。
「小丫鬟……把這些東西幫你們小姐收起來。」
漸漸響起東西相撞的聲音,卻仍是悄無人聲。
過了不知多久,白絮走了進來,在她背後小心翼翼開了口,「小姐,送,送了些東西。還,還有,三老爺問,你可想搬去哪個院子,無論哪個,你若要,就,就騰,騰出來。」
葉梨已經冷靜下來,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用,你還和我去道觀嗎?」
白絮「啊?」了一聲,又立時道:「去去去!我去的!小姐……若要去,我跟著小姐。」
葉梨暗暗想,如今鬧成這樣,李茂已經求了親,葉府恐怕不會再護送她離開,許山長,也不一定可以指望。或許,真的只能獨自上路了。
葉梨去淨房時,發現送來的東西,到處堆著,倒和前幾日要嫁蘭九時,很是相似。她忽然自嘲地想,送這些有什麼用,不若送些銀兩,她便帶著上路,倒不枉被平白折騰。
到了晚上,白絮關後窗,卻發現有扇窗被葉梨砍壞了,很是擔憂,就叫了容嬤嬤一起陪夜。但是內室的矮塌上,卻堆放了東西,葉梨不忍她們睡地上,就勸著住了外室。
自重生而來,葉梨總是睡不安穩,易醒多夢,這日,卻不知為何,竟是難得踏實。
她已沒了一切,也不再顧忌什麼,似乎,倒也沒什麼好怕的。
上輩子她辜負蘭九,這輩子卻已儘可能償還。
她並未再有虧欠別人。正是活得乾乾淨淨,心無雜念,適合清修。
她睡的很安穩,一直到被人抱住,才忽然皺了眉頭,暗暗惱,為何又夢到了桃皈觀。
因著夢的多了,葉梨已經能在夢裡生出點清醒的意識,每次夢到這些,就開始努力誦念清靜經,以求從夢裡解脫。
可是這次,她已經誦念了整整一遍,卻仍未能從夢裡解脫。她只得重新開始,「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熟悉的手指從她唇上輕輕拂過,又轉回來,在她唇珠上戳了一戳。
葉梨對這擺脫不掉的夢境生了恨,忿忿叫了聲,「李茂!」
「哼!白日裡嘴硬,現在又念著我?」忽一聲嗤笑,葉梨猛地醒來,卻發現原來「噩夢」並不是夢。
她因著剛醒,仍有幾分迷糊,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小聲道:「你說我該夜裡來,我就夜裡來了。你罵我偷雞摸狗,你倒是雞還是狗呢?」
葉梨終於清醒,她掙扎要滾開,卻被更加箍緊;伸手去打,卻被抓住。他還在耳邊道:「你當自己真能打到我嗎?不過是我縱著你罷了。」
葉梨想起枕頭下的東西,才想如何逃脫了手去摸出來,他卻似乎猜到了葉梨的想法,輕笑了一聲,道:「你枕下的東西,太不經用,我明日幫你帶一個,一定能削鐵如泥,吹毛斷髮。」
白絮和容嬤嬤就在外屋,但是叫了她們又如何,葉梨忽然心生絕望,停了掙扎,淌著眼淚,語氣卻冷淡。
「你要做什麼便做,大不了我一死了之。」
抱著她的胳膊微微鬆了下,他的聲音里沒了之前的調笑之氣。
「我只想與你說說話。」
「我才是你未婚夫!」
葉梨冷笑,「我竟然不知道,誰的未婚夫會這麼折辱著人,只為說話。」
「你若是公平對我,我何必如此?」
李茂說著,語氣里竟有幾分委屈。
「我們本是陌生人,你想另嫁他人,我也可以放你們一碼。但是,是你,見了我,對著我哭鬧,又三番五次打我……」
葉梨如何不後悔。可是那時,她忽然從桃皈觀回到這裡,尚且有些神思恍惚,分不清是真是假是夢是幻,就突然遇到了李茂——一個幾日前她還愛的死去活來,又恨不能咬肉噬血的人,她亦想保持冷靜,可是當時的她做不到,已是覆水難收。
「我亦想只當你陌生人,可是你每回望著我,都似乎我欠了你亡命的債……」
在黑暗裡,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又環抱了葉梨在懷中,就似乎兩個人,仍然在桃皈觀里抵死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