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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52:24 作者: 鹿燃
稍一打量,隨著奚昕然秀圓的眼皮緩緩撐大,聲線也不覺提高了半分,帶著錯愕之情喚出:「阿量?」
她本知道七殺這次出門所作為何,但並未曾料到從前在府里也算乾淨的人如何變成了這副邋遢模樣,與街頭花子乞丐無異。
七殺向來是只動手鮮動口,所以一應皆由稍機靈些的良啟開言說道:「三奶奶,七殺是從盛門關里將這個人尋到的,找到他時,他正混在花子堆兒里要出關。」
「盛門關.......」此地她從未去過,卻也耳聞,此關是當朝邊境,毗鄰別國,「你是想開這兒?」
若無虧心事作祟,誰願背井離鄉,阿量走的離奇,奚昕然之前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他既跑去了盛門關,更加印證了心裡的猜測,毫不留情面道:「阿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爹,對不起奚府的事,所以才要非離開不可?甚至扮成花子?」
阿量在奚府里十幾年,從前長相敦實,如今變得瘦骨嶙峋,再著一身破衣,更顯悽慘可憐,可見,他這些日子過的也不怎麼樣。
那阿量只瞧了奚昕然一眼,便又垂下頭默不發聲,在奚昕然眼中,他連狡辯都不肯,這不是默認是什麼?
「真的是你?」奚昕然千想萬想,也沒料到一向老實巴交的人能做出這種事,她抬手指了阿量時,顯然整個人氣的顫抖,「你和我爹入獄的事有所關聯是不是?」
她脾氣急,應承不得事,祝珣坐在椅上抬眼瞧她,隨之又看向阿量,低沉的嗓音帶著幾許威嚇,「阿量,你既想要混出盛門關去,就說明本朝天廣地寬,卻沒了你所容身之地,此時,此地,便是你生的最後機會,你還不肯說嗎?」
面對祝珣言說威嚇,那阿量似並不在乎,他只自顧坐在地上靜坐沉默,一言不發。
這種滾刀肉最是恨人,氣得奚昕然掄起拳頭便要上去痛砸一頓,卻被祝珣及時攔住。
祝珣坐於一側,一手扯住她的腕子將人拉到近身,小聲提醒道:「莫急。」
只瞧她氣的臉色通紅,一口粗氣壓下,拳頭卻始終未放。
良久沉默過後,那坐於地上死了一般的阿量終於抬眼,再次看向奚昕然,開口第一句卻是:「大小姐,對不住。」
這便更加印證了奚昕然心中的想法。
青樓傷人一案,的確與他有關。
阿量的證詞與奚遠懷的證詞出入巨大,幾乎可以說是直接影響了此案走向,於祝珣心中,後查驗的種種,更加傾向阿量或與旁人串供,做了偽證。
「你是不是在我爹殺人案中做了偽證?」奚昕然不打彎,直接問。
「不錯,是我。」阿量直認。
早知結果,可一經他親口承認,才更使人覺得心寒,只聽奚昕然冷笑一聲,「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在奚府待了這麼多年,我奚家人可有何時苛待過你?我爹可有哪處對不起你?」
她氣的顫抖更加劇烈,一隻腕子被攥在祝珣手中,祝珣更是感知明顯。
知她素來心性火急,這般還是頭一回,可見氣極。
奚昕然所講,在阿量聽來似笑話一般,只見他反而是冷哼一聲,隨後又道:「奚家無人對不起我,可奚家人愧對欒月。」
「欒嫂?」欒月這名字乍一聽耳生,細細想來方明覺,欒月便是欒嫂。府中人平日多喚她欒嫂,很少有人提及本名,只這姓氏特別,僅說一次,奚昕然便記到現在。
「她肚子裡懷的,是我的骨肉。」講到此處,一向平靜自持的阿量用力閉了眼,兩行熱淚自眼中滑下,他永遠都忘不了那日回府便聽到欒月被人逼的跳井的消息,他心若絞殺,卻無能為力,再睜眼,眼中平和盡散,帶著無限的怨念,「是奚家的人逼死了她,偌大的奚府,卻無人給她一個公道!」
當初欒嫂是被尖酸刻薄的孫姨娘逼的自盡,直到後來孫姨娘每每提起欒嫂一事,也不曾有過悔過之心,還反覆提及她偷人一說,著實可恨。
這是事實,奚昕然自己也承認,再一想父親於此事上的處理,的確也不光彩,只顧熄事寧人,對孫姨娘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一種縱容。
現下,奚昕然總算明白過來此事中的因果,想是這兩個人私下裡定了終身,卻還因某種原因未提婚嫁,欒嫂死於非命,阿量心中有怨氣也是應當。
「我爹在這件事上處理的確欠妥,可說到底,逼死欒嫂的也不是我爹,是孫姨娘,你既要報復,為何不去尋孫姨娘,反而要害我爹呢?」
「那姓孫的是該死,可奚大人也可恨,」想到事關奚府任何一人,阿量眼底便似燃著一柱火,「我一恨那姓孫的逼死她侮辱她,二恨奚大人只將她的死,歸於倒霉,私下與我講說此事,無一點悔心,卻怨她為何死在府中不守婦道種種,還要害他事若傳出,恐污了清名.......」
「他們是官家人,就可以隨意侮辱踐踏旁人嗎?欒月做錯了什麼?死了還要被人講說是懷了野種,說她不守婦道!」
「我家中有未婚妻,可自來了奚府,我就喜歡欒月,我知欒月也喜歡我,卻因得我家中所定親事,還有她年長我幾歲,怕旁人說閒話,壞了我名聲,便不肯嫁給我,後知她懷了我的孩子,本意我想的是,與家中親事散了之後便娶她進門,誰知未等事情辦妥,就被逼死了。」
「她死的這般冤屈,非但無人替她伸冤,奚大人還有意將此事壓下,逼死她的人在你爹的庇護下毫髮無傷,我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