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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25:40 作者: 言卿瑤
他後半句話被林故淵眼疾手快捂了回去,可惜已經晚了,裴辭冰帶著要砍人的目光睨過來,陰森森道:「於聞洲,我饞豬舌頭了,今晚拿你下酒。」
林故淵連忙找補:「裴哥、裴哥,那個,今天宋公子來,大喜的日子不至於見血,我這就替你收拾他。宋公子,這孩子腦子裡有時候缺弦兒,別怪罪別怪罪。」
宋懷顧只是笑:「無妨。」
他看著林故淵捂在於聞洲嘴上的那隻手,忽然道:「林公子身體大安?」
「啊?」林故淵沒明白為何有此一問,「挺好的。」
宋懷顧沉吟著點了點頭,虛無之境隨著姜昭越這個人的抹去,似乎很多事情都和現世不同了起來,比如活蹦亂跳的林故淵,比如比現世還不著調的於聞洲,再比如……
裴辭冰轉過頭來,將一枚竹笛放在他掌心:「有事情吹一下笛子,隨時叫我。」
宋懷顧捏了捏竹笛,眼中情緒莫名:「……好。」
夜深人靜,很多情緒都會翻湧起來作祟,宋懷顧實在睡不著,於是推開窗透氣。
蟬鳴聲大了些,微涼的窗沿、徐徐的晚風、觸手生溫的竹笛……所有的東西都是那麼真實,比之前小鹿的虛無之境還要真實,宋懷顧深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又緩緩呼出,一方面他會覺得這是命中注定讓他和裴辭冰有了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一方面他又覺得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他剛將短笛在唇邊比了比,想起來吹響就會把裴辭冰招過來,三更半夜的,總帶著那麼一絲絲的不對勁兒。
他剛放下手,就聽聲音在樹梢上響起來。
「怎麼不吹?」
宋懷顧微訝抬頭:「……我還沒吹你怎麼就來了?」
裴辭冰長腿一伸撐在樹上,看上去仿佛有在這棵樹上睡一宿的打算,他雙手交疊放在腦後,嘴裡還不倫不類地叼了枚草莖,說起話來含含糊糊的。
「天水台是我家,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閉著眼睛,「夏天晚上太熱了,屋裡悶得睡不著覺,還不如睡樹上。」
宋懷顧無奈地嘆了口氣:「可你這樣容易著涼的。」
裴辭冰沒什麼動靜,只聽宋懷顧那邊窸窸窣窣的,隨即人已經來到了樹下。
「披上些。」
裴辭冰終於睜開眼睛偏頭看下來,宋懷顧抱著一床薄被站在樹下,微微仰頭看著他,眼睛裡都是溫柔神色:「要不真的容易著涼,生病可不好了。」
裴辭冰沒動窩,只是靜靜地瞧著他。
半晌,他從樹上蹦下來,伸手抓過那一床薄被。
他的手指修長,手背白皙乾淨,一絲傷疤都不帶,唯有一些經絡遊走在他的皮膚下面,順著他抓握的動作凸起在手背上,蘊含著力量又充滿著野性的張力。
宋懷顧偏開目光,輕咳了一聲:「早點休息。」
「不著急,我看你也睡不著啊。」裴辭冰將薄被披在肩頭,痞里痞氣道,「聊聊天嗎?」
宋懷顧微不可查地一僵,隨即問:「你想聊什麼?」
「什麼都行。你啊,萬妖城啊,天水台啊。」裴辭冰吹了聲口哨,看向一派平靜的湖面,「說起來你對天水台沒什麼興趣嘛,林故淵說之前來人,主要關心住哪、飯堂在哪、下山怎麼走云云,地理位置摸得可清楚了。」
宋懷顧只是笑,這些對他來說已經是了如指掌。
裴辭冰話頭一轉:「那你關心什麼呢?」
宋懷顧搖搖頭:「……不關心什麼,衣食住行你們都安排得很周到了,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
裴辭冰探究地看著他:「真沒什麼想知道的?」
宋懷顧坦坦蕩蕩地回望:「你覺得我該關心些什麼呢?」
兩人對峙了片刻,裴辭冰先別開頭,呸掉了那枚細長的草莖:「沒什麼。話說回來,你那把槍很漂亮,叫什麼名字?」
「凌寒。」宋懷顧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難怪,很貼你的身份。」裴辭冰眸色幽深,「你們妖族的仙器也是要自己挑選嗎,還是什麼?我以為依你的性子,會選擇仙劍、亦或是什麼樂器來做仙器,卻沒想到是柄這麼凶的長.槍。」
「一般都是從本體中化形自帶的,但我很喜歡。」宋懷顧狡黠地眨眨眼,「裴宗主,別太以貌取人了。」
他這副樣子讓裴辭冰有些晃神,眼神中有過一閃而過的慌亂,恰巧不知是哪只沒睡熟的鳥雀落在池邊喝水,撲騰起來的動作引得兩個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過去。
這個話題就被自然而然地岔開了。
「……你也沒多大吧。」裴辭冰收回目光,「又得說我以貌取人了,但真的看上去還沒我大。」
「如果按照身體的年齡算的話,我的確比你小,我今年才十七,你十八了。」宋懷顧語調和緩,將這話講得綿軟又悠長,像是在吹一支曲子。
這些話,在現世里,他也跟裴辭冰講過,只是當時的心境和語調,早已與如今不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但是妖又和人不一樣,人有身體即有靈魂,妖是先有靈魂,然後才能修煉化形的,這麼算……」
「這麼算,你比我大些。」
宋懷顧猛地愣住了,他抬眼,看見裴辭冰眸色戲謔,絲毫不差地補完了他在現世中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