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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7:25:40 作者: 言卿瑤
「你不是也放不下宋公子嗎?」
裴辭冰:「……」
他在林故淵身邊頓了頓,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說點兒話吧, 要不我真讓你一跪跪一天,一點靈力護體都不給你的那種。」
裴辭冰重建天水台後,原來禁地的那片湖就幾乎成了擺設,一來那裡已經不再安全,二來他實在不想再去回憶那裡曾經發生過什麼,於是漸漸地,更成了杳無人煙的場所。
偶爾會有想要結成道侶的小弟子們成雙結對地偷偷跑來,那也是偶爾,如今入了深夜,除了天地間那高懸在天空的月亮之外,只有這面湖水靜靜地、溫柔地看著他。
裴辭冰把腦袋伸進去沖了個透心涼。
湖水順著他潮濕的發梢和臉頰滴落,在湖面上翻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砸得他的倒影略顯模糊扭曲,裴辭冰下意識用手接住那些水珠,終於在漸漸平復的湖面上看清了自己的影子。
真的很狼狽。他想,難怪林故淵要攔著自己喝酒。
他的雙目發紅,兩頰更是一片緋色,看上去就不像是喝了痛快,倒蠻像那被心上人拋棄的紈絝富庶小公子,大半夜的只能借酒澆愁,哀嘆自己有再多錢都得不到那人回頭一眼。
裴辭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唇敲了敲,是個笑起來的表情。
然後他又定住了。
湖面里的人隨著他的動作挑起了唇角,可那眼睛裡一絲笑意都沒有,慢慢地嘲諷和冷漠,還帶著自作自受的難言苦楚。
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曾深深跌進這片湖,冰冷的湖水倒灌進他的胸腔,劇烈的壓迫感讓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
那一刻,是一朵五瓣梅花從他的靈囊里飄然而出,瞬間綻為五道靈流,將他細細密密地包裹起來,安穩地送到了水面上,然後,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那樣一朵小小的梅花燃燒了自己的生命,在他的掌心腐朽、乾枯、凋零。
的確很像宋懷顧。
那枚乾枯的小梅花依舊放在他的靈囊里,每當他難過的時候都會拿出來看一看,試圖從中扒出屬於宋懷顧當年的一點點真情實意、一點點奮不顧身。
到底有沒有扒出來,裴辭冰心裡是有數的。
濕噠噠的頭髮開始發冷了,裴辭冰打了個寒顫,掌心托起靈力想給自己蒸乾那些水分。
就這麼突兀地聽見有人在講話:「哦喲,我還當裴宗主多有魄力,告個白就能打得你手足無措,我還以為你真的已經無悲無喜無愛無恨,一心想著發揚光大天水台呢。」
裴辭冰猛地回頭,一道身影斜靠在樹枝上,手裡還攥著個小葫蘆酒壺,她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著瓶口抿,眼神清明,衣擺隨著夜風隨意飄搖。
裴辭冰眯了眯眼:「……扶影。」
「上次不是還裝不認識我嗎?」她蹦下來,酒壺被她被在腰間,雙手負在身後,蹦蹦躂躂地往他那邊走,「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你和宋懷顧難道不都是這樣的嗎?」
她一步踏出還沒落地,裴辭冰袖中尖銳的靈刃便已經從指間滑出,冷冷地比在她的喉嚨口。
「你來做什麼?」
扶影看了他一眼:「宋懷顧呢,從小到大被溫定蘭照顧著,是個不怎麼缺感情的人,所以在利用感情這一方面,他得天獨厚、有恃無恐;可你呢,從小到大寄人籬下,雖然跟姜昭越貧嘴也像是一對普通父子,但人嘛,總是有些微弱的直覺,你總覺得姜昭越跟你隔著些什麼,所以感情環境自小枯竭,因而一旦投入,便是百分百真心,不敢有絲毫利用。」
「多情的最薄情,無情的最有情。說的不就是你們兩個麼?」扶影勾了勾唇角,「裴宗主,別激動,我理解你也理解宋懷顧,所以,我是來幫你們的。」
裴辭冰冷冷看她半晌:「用不著。」
「結論別下得這麼早嘛。」扶影伸出二指合併,推開他比在自己喉嚨口的薄刃,「裴宗主就不想聽聽我知道了些什麼,才敢堂而皇之地來找你嗎?」
「沒興趣。」
「可若是我知道那散修上頭的線人是誰呢。」扶影的語氣漫不經心,裴辭冰猛地一頓,「捕捉妖類如此順利又悄無聲息,只因為萬妖城有他的內線,裴宗主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誰嗎?我可以幫你。」
她眼皮一挑:「現在,裴宗主是不是也不那麼著急走了?」
*
「這就是你的計劃?」唐梨很不能理解宋懷顧,裴辭冰走掉的那一刻幾乎讓他眼睛一翻昏過去,氣憤與難過讓他急火攻心,緩過神來的時候咳嗽不止,幾乎要喘成一團。
唐梨不知道怎麼評價,她之前以為宋懷顧對裴辭冰的那份情意是感動、是愧疚,可當他說出那六個字的時候,她就知道除了宋懷顧本人,他們所有人、包括裴辭冰都不理解宋懷顧,甚至錯得離譜。
她很想問是什麼時候的事,但又覺得現在問這個問題有些過於殘忍。
宋懷顧臉色慘白地搖搖頭,重新盤腿坐好,讓靈力在四肢百骸開始緩緩運轉。
淡紫色的靈力給他鍍了一層柔光,宋懷顧雙眼微閉,唐梨只好立在一旁看著他,以免在出現什麼意外。
「……你是不是也很詫異。」
驀地,宋懷顧開了口。
唐梨回過神:「什麼?」
「我對裴辭冰。」宋懷顧沒有睜眼,氣息漸漸平穩,「之前我記得臨哥說過,甚至蘭哥都說我有些冷心冷情,看著對人溫和,但剖開裡面卻是三尺寒冰,所以當時我說要聯姻去天水台的時候,臨哥各種可能的結果都算到了,唯獨沒算到過我會動心。」